第二天快吃中饭的时候,我正睡的迷迷糊糊呢,就感觉有人在推我,一边还听到有人喊“出事了,出事了。”

我当时就炸毛了,本来就一晚上没睡,白天的时候工地上又乱吵吵的,风镐跟挖掘机不停的响,根本就睡不着,这会儿好不容易睡着了,还被人吵吵醒,杀人的心都有了。

我一把把蒙在头上的被子撩开,没好气的道:“天塌了还是地陷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赶紧穿衣服,出人命了。”

我揉了揉眼睛,这才看到原来是老齐。他站在我面前,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一听说出了人命,我一哆嗦,马上就觉得不困了。

三两下穿上衣服就跟着老齐往现场赶,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围着挖掘机不知道在干嘛。

老齐告诉我,就在刚才,他正带着两个小工平土呢,前头挖掘机一挠子下去,地上直接就冒烟了,一个离的近的小工当场就被电死了,身上一下就变得焦黑焦黑的,头发撬的老高。

另一个小工吓的洋镐一扔扭头就跑。老齐当时脸都吓白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喘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跑着去喊人。

我一听,这是挖到电缆了!

不对啊,那一堆现场勘测的文件我都仔细看过,没显示这里哪有电缆啊。

到了现场很多人都在围着看,工人们七嘴八舌乱哄哄的说什么的都有。

老齐骂骂咧咧的把围着的人都撵走了,这时候顺子叔拉着工地上唯一的电工走了过来,那电工背着个工具箱怎么也不敢过去。

顺子叔就急了:“你往后躲个毛啊,快他妈修啊。”那电工哭丧着脸说道:“那电缆太粗了,我这手套扛不住啊,不先把开关关了,连我也得搭上。”

顺子叔急的团团转:“谁他妈知道这破电缆从哪冒出来的,这时候上哪儿找开关去啊。”说着顺子叔冲老齐喊:“你他妈不是有这地方供电局的电话吗?赶紧打电话问问啊。”

我看到那个开挖掘机的小伙儿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就想了个笨办法,拿上根方木,随手找了根废铁丝在方木的一头儿缠上,就朝电工走了过去。

电工看着我脸色一下就变了,一边往后退一边冲我说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你脑子有病吧,谁他妈跟你动手啊,拿着。”说着我顺手把那根方木扔给了电工。

把那开挖掘机的小伙儿叫过来,我把自己的想法跟电工和那小伙儿说了一下,电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后阴沉着脸的顺子叔,咽了口唾沫说道:“应该可行,我这儿没问题”

说着看了一眼开挖掘机的小伙儿:“不知道他行不行。”

那小伙儿一拍胸口:“当然没问题,蓝翔毕业的你还信不过吗?”

说着小伙儿三两下爬到挖掘机里,电工也拿着那根方木颤巍巍的站到了挖掘机前面的探抓上,我冲小伙儿一挥手,挖掘机的力臂就稳稳的摆了过去。

一般来说,电缆连接的发电机的开关部分都有一个应急防御开关,如果电缆遭遇外力破损之后,那个应急开关就会断开,俗称跳闸,不过凡事有万一,这也是电工不敢过去的原因。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那破电缆还漏不漏电,我的笨办法就是让人站在挖掘机上,不接触地面这样就不会触电了。

电工被挖掘机托着,用方木缠铁丝的一头在漏电的地方鼓捣了两下,冲我们摆摆手意思是不漏电了,然后他自己就从挖掘机上跳了下来,打开工具箱开始处理电缆断开的地方。

老齐找了两个胆子比较大的年轻工人,把那个小工的尸体抬了过来,放到旁边的方木上,不知道从那里找了块白布盖上了。

现场除了老齐和两个年轻工人在给电工打下手之外,其他人都散了,顺子叔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估计是在给老板打电话汇报情况,善后什么的。

刚过来就出了这种事,我心里也开始萌生退意,觉得这一趟真是来错了。

回到住的地方,我不自觉的就开始想昨天晚上老马说过的话,睡觉是肯定睡不着了,于是我就去顺子叔的房间找到图纸开始看。

刚开始看的时候还不觉的,看了一会儿之后,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我急忙把所有图纸都翻了个遍,赫然发现,这图纸里所有的墙上都没有门。

这问题就大了,墙上没门还叫什么房子,除非,这房子不是给人住的。

这么一想,我就觉得后背有点发麻,然后就想看看这么不合常理的图纸是那个设计院出的。翻开图纸前面的目录,这图纸的设计方并不是设计院,在设计单位签名的方框里,并没有签任何人或者单位的名字,那里面画着一个竖着的眼睛。

我一惊,我靠,这么非主流的图纸是怎么在政府那边备案的?要知道任何工程都是备案通过之后才能动工的。

在那一瞬间,我甚至有种错觉,顺子叔不会是拿错图纸了吧?要真是这样,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想到这我就觉得不能等了,得马上跟顺子叔确认一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了顺子叔的号码,话筒里面传来占线的声音,我一想,上午发生了那种事,顺子叔现在估计忙的屁股都冒烟了,这事还是忙完这一阵再问他。

又拿着图纸看了一会儿,我眼皮就越来越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趴在桌上睡着了,毕竟昨天晚上一晚上没合过眼,白天又出了这档子事,根本没睡多长时间。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脸在桌子上搁的生疼,我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刚想回床上接着睡,肚子就叫了起来,这才感觉到饿,我一想,原来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这个点估计那小食堂早就关门了。我到旁边的临时小卖铺里,买了几桶泡面几个卤蛋,一袋火腿肠,一袋面包,然后又从水龙头边上打了点水,用电水壶烧开了泡方面吃。

吃完饭之后,我就寻思还是得去见见顺子叔,看他晚上有什么安排没有,结果走到他房间门口就听到他好像是在跟人吵架,听了一会儿发现他原来是在打电话。

我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顺子叔正黑着脸在抽闷烟,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回去睡,明天还得早起呢。”

我刚睡醒一点都不觉得困,就打算在外面站一会儿再回去睡,结果路过施工现场的时候隐约看到一个白影闪过去了,我也没在意,以为是野猫野狗啊什么东西跑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还没等我起来呢,就听到梆梆敲门的声音,老马在门外喊:“快开门,开门。”

我穿上衣服打开门一看,老马一脸惊慌失措的站在那里,他带着哭腔喊道:“不好了,出事了。”

我看他不大对劲,似乎吓得够戳,就把他扶进屋,给他倒了杯水,问他怎么了,老马低着头坐在床沿上,双手捂着那杯水也不说话。

愣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把水杯放下,站起来神经质的说到:“不行,我现在就走,马上就走。”说着扭头就走,我一把拉住他,问他到底怎么了?

老马颤抖着往外面指了指,说到:“我刚才去那边解手,看到那具棺材又被人刨开了,而且,昨天死的那个小工,”他用手捂着脸,颤抖着继续说道:“不见了。”

接着,他神色怪异的冲我喊道:“老周说的是真的,怎么办?老周说的是真的。”

我一愣,这跟老周有个毛关系啊,就问他,老周说什么了?

可老马明显神智不大清醒,一个劲儿的喊着怎么办,怎么办?我看他是真吓坏了,就一咬牙,照他脸上糊了一巴掌,问他老周说什么了?

老马楞了一下,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脸说道:“老周说,我们都要给他陪葬。”

要给谁陪葬?这怎么越说越没边了。

我拉着老马想问明白,他却只是捂着脸不断的哀嚎,分明是受了什么刺激,我问了几句话,见什么都问不出来也就不问了。

说实话,自从来了这个工地我就发现老马不对劲,觉得他变的神神叨叨的。

我看了看老马,他脸上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似乎是夹杂了害怕,后悔,还有别的什么,而且看的出来他一直在竭力掩饰自己的不安。

我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让老马先在我的房间里休息,我打算去现场看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我前脚刚出门后脚老马就跟了过来,我还以为他没事了,也没多想就快步往现场走去,路过厕所的时候看到后墙边的地上不知道被谁挖了个大洞,真他妈缺德。

到了现场就看到围了一群人,我朝堆放方木的地方看了一眼,果然,尸体已经不见了。

从人堆里挤进去,就看到顺子叔正蹲在那抽烟,我一看吃了一惊,这地方就是挖出棺材的地方,顺子叔又让回填了,可是现在,那里不知道被谁挖了个大洞,棺材已经全部露出来了。

我仔细看了看,不对劲啊。

我走到顺子叔跟前,对他说道:“叔你看,这棺材被人打开过。”顺子叔把嘴里的烟扔到地上,用脚狠狠的踩灭,说道:“啥,打开过?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说着他从人群里挤了出去,我看着那棺材,前天被挖掘机挠破的地方隐隐露出了白色的一角,似乎棺材里面有一块白布。

原来没有的,这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是我指挥挖掘机回填的,当时我还仔细看过的。

难道是被谁放进去的?

我正胡思乱想呢,就看到顺子叔拿了把洋镐又挤了进来。

他冲周围围观的人扫视了一眼,嘴里大声说到:“我不管是有人装神弄鬼也好,还是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李三顺身正不怕影子歪,今天就跟他干上了,我倒要看看,这棺材里究竟是人是鬼。”

说着,顺子叔背着洋镐,一下跳到棺材边上,一洋镐劈在了棺材盖上,那棺材盖似乎并没有上钉子,一下就滑了下来,露出了棺材里面的东西。

我凑近一看,棺材里趴着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那尸体的姿势非常的怪异,就好像是没有关节一样,四肢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顺子叔喊了两个工人用铲子把那尸体翻了过来。

这一看我差点没吐出来,只见那尸体的脸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黄豆大小的水泡。

人群里顿时鸦雀无声,顺字叔楞了一会儿,显然也没预料到这个情况,突然,他扯着嗓子喊道:“老齐,老齐,过来看看是不是昨天那个小工。”

老齐是工长,所有的小工都归他管,每个小工他都很熟。

老齐也跳到那个坑边上,用手捂着鼻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冲顺字叔点点头,说了句:“错不了。”我一怔,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看到的白影,难道就是这具尸体?

随即摇了摇头,又觉得不太可能。我也凑过去,从一个工人手里接过一把铲子,然后用铲子拨拉了一下尸体的手,那尸体手上都是黑色的血迹,上面沾满了泥土。

尤其是双手的指尖,一片的血肉模糊,似乎指甲被剥去了。

尸体的裤子的膝盖部分也被磨穿了两个大洞,腿上沾满了大量的泥土。

我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叔,这事不对劲啊,这东西,好像是自己爬到棺材里去的。”

我把自己的猜测跟顺子叔说了,顺子叔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点上一支烟抽了两口,破口大骂道:“妈了个b的,反了天了,活人还能让死人给玩了?”

然后他让那两个拿铲子的工人,把尸体从棺材里掏了出来,就在这个时候,我一下子愣住了,因为我看到,在那具尸体下面,还有一个人。

顺子叔显然也看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手中的铲子去拨拉那第二具尸体的头,突然他猛的大叫了一声,后退了两步下一下跌坐在地上。

我赶紧过去扶他,顺子叔喘着粗气颤抖着说道:“这回真是邪了门了,怎么会是老周?他不是被撵回家了吗?”

我也一下楞住了,纵然我对老周再有意见,也没有到恨不得他死的那种地步,这时候听顺子叔一说,我忍不住就朝老马看去。

老马脸色一片煞白,好像失控了一样呐呐自语道:“不可能,我明明把他……不可能的。”

我一听老马的话里似乎有什么隐情,就两步走到他跟前,大声说道:“你把他怎么了?你把老周怎么了?”

这时候顺子叔正指挥人把老周的尸体从棺材里捞出来,人群里顿时就吵吵起来了,老周尸体下面居然还有东西!是一个巨大的蜂巢一样的东西。

我只觉的耳边翁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老马转身就跑,我下意识的就去追他,还没跑出去多远,嗡嗡声已经此起彼伏的响成了一片,我扭头一看,就见到一大片色彩斑斓的蜂子正从棺材里往外飞。

顺子叔正好在棺材边上,一大群蜂子直接就冲他飞过去了,有几只正好落在了他脸上,顺子叔脸上瞬间就起了一片红色的疹子。

他大声的尖叫着,接着就被蜂群淹没了,人群一下子炸开了窝,工人们四散奔逃,绝大多数人躲闪不及被蜂群围住了。

我下意识的就想回去看看顺子叔是啥情况,手腕一下被人死死的抓住了,老齐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这些虫子沾一下就死,你不要命了?快跑……”

我被他拉着往外跑着,到了宿舍边上,老齐打开一间宿舍的房门拉着我就冲了进去,然后我们俩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一动也不想动。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外面的噪杂声渐渐的消失了,我看了看老齐,他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烟扔了一根给我,接着他自己也点上一根,我们俩就这么默默的抽着烟,谁也没有心思说话。

我心里虽然有满肚子的疑问,但是突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一时之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觉得太突然了,似乎这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一时间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也就没什么心思向老齐盘根问底了。就在这个时候,老齐突然压着嗓子冲床底下喊了一声:“谁?”

我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房间里除了我和老齐之外,还有别的喘息声,虽然声音刻意的压低了,但是仔细一听还是能听出来的,正是从床底下传出来的。

我这时候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抄起手边的拖把就往床底下捅,一边捅嘴里一边骂,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别打了,别打了。”床底下传来老马的声音,我爬到地上,伸手进去一把把他拖了出来。

这时候再也憋不住了冲他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周是怎么死的?还有那具棺材,那里面的虫子到底是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马偷偷的看了老齐一眼,接着他捂着头坐在地上,嘴里呐呐的说道:“不是我,不是我,老周的死是个意外……”我一把抓住老马的胳膊冲他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老马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显然他也很害怕。

我又逼问了他几句,老马突然站起身来,他一把甩开我的手,歇斯底里的说道:“不是我,不是我……”老马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接着他身体一晃,晕倒在了地上。

我蹲地上一看,老马一张脸煞白煞白的,我在他人中上掐了一下,又在他脸上拍了几下,老马依旧没什么反应。

我招呼老齐帮我把老马抬到床上,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老齐依旧沉默的抽着烟,从刚才发现老马他就没什么反应,只是不停的抽烟,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看着老齐的样子,我总觉得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我睁大了眼睛瞪着老齐,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老齐把手里的烟掐灭,他站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

接着他在我面前坐了下来,冲我说道:“工地出了这么多事,肯定不能待下去了,有什么打算?”

工地出了这么大的事,顺子叔还有好多小工连命都没了,但是听老齐这意思,是打算拍拍屁股走了?

我心里的火一下就上来了,冲老齐喊到:“这么多条人命,活生生的人啊,难道你就打算不管了?”

老齐叹了口气:“怎么管?你告诉我,怎么管?”

我被他一下问愣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支吾了两句说道:“总不能就这么算了,至少,总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啊?”

老齐苦笑了一下,神情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能换回那些人的命吗?”

老齐背过身,看着窗外接着说道:“你还有空可怜别人,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出去。”

文/《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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