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故事】

小麦有个习惯,但凡心情郁闷,总是借以花费金钱来自我安慰及排解。小麦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女人嘛,大部分都这样。再说了,生活虽然没有大富贵,好歹也算是滋润的那种。花点钱用不着左思右量,也算是衡量婚姻生活是否过得去的一个标准吧。所以,小麦对自己和陈唯的婚姻,虽然激情不再,但总的说来,还算是小满意的。

但是这段时间,陈唯好像有点异常,说话做事总有心不在蔫的味道。小麦敲敲打打地问了几句,陈唯含糊着,不愿说的样子,小麦也就识趣地不再追问。夫妻间的这点相处之道,小麦自认还是清楚明白的。可是昨晚上,她倚在沙发一角,看了一本时尚杂志,里边恰好有一段挺甜蜜的情爱描写,小麦便有点心旌摇荡,瞥一眼正蹙着眉盯着电视屏幕的陈唯,伸脚过去轻轻一踢。陈唯一动不动,她又继续踢了两脚。要在往常,向来不太主动的她有这表现,陈唯早就一脸色相地扑过来了。

陈唯还是无动于衷,小麦看一眼电视,明明是一个电视购物的节目,小麦的自尊大受伤害,便稍稍加了力道,再踢过去一脚。没想到陈唯腾地甩开她,不耐烦地喝,有病啊你!

小麦的眼泪顿时就上来了。她一声不吭地就回房躺去了。耳朵却伸着,聆听着客厅的动静。陈唯一直没进房来。等小麦按捺不住,自己出去张望,陈唯却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小麦又羞又恼,一夜没睡好。等到了公司,却被同事告知,今年的年终奖估计泡汤了,而且说不定明年部分员工还得减薪。随后公司召开了临时会议,证实了同事的说法。

办公室的气氛变得格外沉闷。谁都知道如今这世道不好,没谁抱怨——不裁员都是幸运的了。

傍晚下了班小麦就不想回家,在街上晃荡着。不知不觉地,就晃进了航洋国际,买了双短靴,买了件小棉衣,还觉得心里欠着点什么,又买了支眼霜——欧柏莱的,198。

回到家,刚把东西甩到沙发上,陈唯便推门回来了。一看到那些崭新的购物袋,眉头便皱了皱。

他窝到沙发里,四处摸索着寻找电视遥控器,遥控器没找着,却摸到了小麦的眼霜,他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突然冷笑了,你还真是有钱人哪。一支眼霜200块!能当饭吃还是什么的?那年纪是什么狗屁霜一抹就没了的吗?真是够矫情的。

小麦很是窝火,立刻顶将上去,我爱买,关你什么事?我的钱我爱买啥就买啥!

陈唯被呛住了。他其实并不是个擅长争执的男人。他伸手一甩,那眼霜就被扔到了茶几上,弄翻了一个茶杯,茶杯滚到地上,砰地碎了。

两个人都呆了。小麦的眼眶盈满了泪。陈唯一贯来对小麦都是纵容的多,她爱怎么就怎么,他向来只是笑笑。一支眼霜200块,哪里贵了?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大发脾气。

小麦一转身出了家门。门外的冷风一吹,眼泪便掉了下来。

唯一的解释,他心里有了点别的什么东西。所以才会对她视若无睹,挑剔她。

天色黑漆漆的。小麦的心很冷。经济危机来了,婚姻危机也不甘落后。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两天后,婆婆打来电话,询问春节放假的事。两个人便趁此由头说了话,算是和了好。结婚久了总有这个好处,那些怨气纵然还在心底,可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总还明白见好就收。

陈唯说刚从朋友处接了个私活,做完了收入还挺可观,可就没时间回去过年了。

小麦说,去年不是去你家过的年嘛。今年该着去我家了啊。你自己去年也是这么说的啊。你那活稍挪一点也没关系的吧。

陈唯说不行。

小麦说,那咱们不接这活不行吗?

陈唯说,接都接了。咱们寄点钱回去好了。

小麦心里不高兴,可是不愿意再次把关系弄僵,回头便给母亲打了电话,说陈唯忙,春节要加班。

母亲说,忙点好。现在到处都在说经济危机,我就怕你们不忙。

母亲这么通情达理,小麦心里充满了歉意,便和陈唯商量给婆婆和母亲各寄八千块。

陈唯有点不以为然,你妈又不缺那点钱。

小麦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嚷,什么叫不缺那点钱。是啊,就你妈缺。我妈哪缺。

陈唯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现在咱们公司的情况都不好,我们可得处处多打算点。

小麦说,你再打算,也不能算计我妈啊。你怎么没算计你妈?

陈唯就变了脸,扔了手里的筷子,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小麦冲着他的背影嚷,你才莫名其妙,你才不可理喻!

她的筷子在盘子里挑挑拣拣,最终还是砰地搁在了桌上。

她是真不想跟他吵的。可是她真的不喜欢他那个样子。

她换了鞋出门。天色晴朗,冬天里很难得的天气啊,本来还打算和陈唯去看场电影的。

赌气似的,她在沃尔玛逛了一下午,大包小包地拎了回家。

陈唯在客厅里摆弄着手提,她故意把东西都甩到他身边去。他眼皮也不抬,拿了手提,径直进了书房。

小麦咬咬唇,顾自洗了澡,换了睡衣,倚在床头,拿本书翻来翻去,一颗心只在跟自己说,数到十,他再不进来,就关门!数到五十吧,他肯定会进来了,哼,坚决不理他!数到两百吧,他进来后如果先抱我,就算了……

可是一直数到昏昏欲睡,陈唯也还没来。是他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唤醒了她,他的手机短信提示音跟QQ声音一模一样,而且还特别大声,尤其是在这样安静的夜里。

小麦趿了拖鞋去书房,陈唯的手机就躺在书桌上。他大约是去洗澡了,卫生间里传来哗哗水声。

小麦拿起手机看,睡了没?

三个字。连个标点符号也没有。

好简单,却是意味深长。小麦的心咯噔了下。仔细看了,对方只是一串陌生的数字,连姓名也没有。可分明不会是陌生人。那么就只能证明,这串数字是故意的,饱含了欲盖弥彰的味道。

小麦拿着手机去敲卫生间的门,里边的水声嘎然而止,小麦说,你有短信。

她搁了手机,回房去。

不一会,陈唯进来了,轻咳一声,说,一个老同学。

她不做声。

他在她身边躺下,伸过手来。她轻而坚决地,推开了他。

日子好像仍然很平常地过着。每天早上出门去,华灯初上,一前一后进门来。

可是小麦知道,有什么东西,横亘在她和陈唯之间,看不见,摸不着,它让他们,突然失去了那种甜蜜的,亲切相依的感觉。

从前的夜里,她一直喜欢握着他的手睡觉,现在他们躺在一张床上,中间却隔着一只手的距离。南方的冬夜并不寒冷,可是小麦总觉得哪里吹来的凉风,总让她睡不安稳。

陈唯的短信很多。他掩饰得很好。可是小麦知道,它很关切,很频繁,也许一天天地在俘虏那颗原本只可以属于她的心。

他没有再提起,她没有再追问。

小麦用公用电话拨打过那个号码,那边的女声很温婉,也很礼貌,她说,你好,我是郝双儿,您哪位?

小麦的心轻轻地,像被那树枝的细刺扎着了,她太熟悉这个名字。郝双儿,是陈唯大学里的恋人,毕业后分隔两地,不得不分手。

这样的感情,在岁月渐渐逝去,越更令人怀念吧。她不愿意相信陈唯背叛了他们的婚姻,可是她知道,旧情,是最容易燃起来的一把干柴。

她找许多理由和借口不回家吃晚饭,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陈唯接到她的电话,总是轻而匆忙地唔一声,然后挂断。

很快地,元旦了。公司趁此开了年会,请大家吃了一顿。聚餐的气氛很是冷清。大家都心知肚明,历年来的年会都没有这样节省着开过,有人在桌上提起,说不定年后,公司就得请部分员工走人。

小麦只觉得这日子,没一件事顺心。闷着头,顾自多喝了两杯。手机嗡嗡作响,她拿起来看,是个陌生号码。

嗨,小麦!

小麦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顾晓。大学时老乡会上认识的,很普通的一个人,追求过顾晓一阵子。顾晓对他没来电,毕业了,大家也就断了音讯。听说他一直在深圳,也不知混得怎么样。

他在那头叫,应该是在K厅里吧,很嘈杂的音乐声从电话那端传来,快来,我今天刚从深圳回来,唉,公司倒闭了,打算回老家吧,过了年再去找工作好了。我告你哦,全是老朋友在这里呢!就等你了!

她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可是今夜她害怕一个人呆着。

顾晓还在嚷,我在楼下等你。

她打了车过去,顾晓果然在楼下等她。看到她便迎了上来,她付钱给出租车司机,递过去一张一百块,司机没钱找,顾晓便说,呵,我这有。

这应该是愉快的一个夜晚。小麦竭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个陈唯的男人。她不信离了他她就会失去快乐。

她和顾晓喝了好几杯,一同唱了好几着情意绵绵的情歌,大家都起哄了。顾晓看过来的目光一下子好像多了好些暧昧,小麦的心不由得砰坪跳起来。

好啊,陈唯,你有老感情,我也有!当小麦靠在顾晓身边,同坐一辆出租车时,她就是这么想的。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清醒了。她听到顾晓在和出租车司机讲价,顾晓说,零头不用给了吧。哪,给你个整数。司机不肯,说,先生,这个零头可是两元钱哦,22元,你不见得就缺这2块钱吧。咱们起早摸黑的,挣钱可不容易。

顾晓有点不高兴,递了2块钱过去,嘟囔着,现在谁挣钱容易了?

小麦有点别扭,像是有只虱子,悄悄地溜进了衣服里。她扭过头去,这才发现,车子停的地方,是一家宾馆。呵,挂的是宾馆的牌子,可是招牌都破了,房子有点旧。

顾晓走近一步,亲热地搂住她的肩膀,说,走吧。

小麦突然就咧嘴笑了,她说,你等我一下。

她小跑着去宾馆旁边的小商店,胡乱点了一堆小东西,然后付过去一百块,拿回来一堆零钞。然后回到顾晓身边,把两个小时前,他替她付的那十二块车钱递给了他。

顾晓很自然地接了过去,说,其实这种地方,也很不错的,那些星级宾馆,除了贵,也没什么好的。

小麦微笑着点头,是啊,那你好好休息哦。我先走了。

回到家里已是晚上十一点,陈唯不在家,小麦习惯地到厨房里看一眼,手指轻轻在橱柜上一擦,竟是满指尖的灰。

想来这些日子,陈唯也根本没在家做饭吃饭。

小麦只觉心头血涌,拨通陈唯的电话,陈唯说,在加班。

小麦便出门拦辆车,直接到了陈唯的公司楼下。他的办公室在二楼,可是看上去,整个二楼漆黑一片。穿制服的保安疑惑地看着她,你,找谁?

她报出了陈唯的名字。他是公司中层,保安不会不认识。

果然保安说,呵。他啊。停顿了一下,保安继续说,小姐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最近公司情况不好,陈唯放大假了。

小麦吃了一惊。连忙问,多久的事了?保安想了一想,唔,蛮长一段时间了。

小麦失魂落魄转身走。原来,陈唯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难怪他比以前多了那么多的不同。而她,竟然懵懂不知,没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予他安慰。

她突然理解了他的那些频繁的短信,在她这里没得到的慰藉,他是从别处寻求了吧。

小麦的心苦涩起来。她是他的妻子,而他,竟然什么也没告诉她。

他们到底是怎么了。他们原本有一场可能不一定算得非常美满但总有着小幸福的婚姻, 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这样子?到底是谁伤了婚姻的心?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经济危机,这么轻易地就把他们的爱情弄没了吗?

她打陈唯的电话,陈唯仍然说,加班。她说,你在哪,我想见你。陈唯说,我很快就回来。她坚持说,我现在就想见你。马上。真的。很想见你。

说着就哽咽了。陈唯,你还爱我吗?

陈唯说,我马上就回来。

她下楼去等他。

夜色深沉,风意外地冷咧,小麦朝陈唯会出现的方向张望着。没有哪一刻,她盼望拥抱他,那么恐慌着会失去他。

一辆出租车急疾而来,陈唯拉开车门下车来。

看着他大踏步走过来的样子,小麦的心变得柔软了。这个人,睡在她身边已经三年有余,多少个夜里,她从睡梦中醒来,总喜欢凝望他熟睡的面孔,那长长的孩子一般的眼睫毛。

她伸出手去拥抱他。她听到他有力而急促的心跳。她说,我刚才去公司找你了。

他的身体怔了一下,他说,不好意思,没告诉你,我不想让你担心,真的。她搂紧他,没关系,我养你。

陈唯轻笑起来,唔,好啊。他轻轻亲吻她的头发,不过你老公这么有才干,哪里用得着你养嘛。朋友那单活我已经加班加点干完了,咱们回你家过春节去。男子汉说话算话的嘛。还有啊,今天公司已经给我打电话,明天就会复职重新上班了。

真的太好了。一切竟然都有峰回路转的余地。

她不会追问那些短信,他的老感情。那应该不过如一场冷冬里突如其来的寒流,一场意想不到的经济危机,一时间可能会让庸常的生活突生变故,平静的河流突起波澜,让人有承受不住的感觉,可是,它会过去。就好比,春天会在冬天结束时到来,春天花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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