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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小孩下水游泳,被奇异生物拖下水出事,后打捞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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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小孩下水游泳,被奇异生物拖下水出事,后打捞发现

我生于六十年代,身负十八劫,是一个早就不应该存在于世的男人……

我是一个自出生起,便有可能夭折的人,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学名,听人说这娃儿刚刚生下来的时候,隔壁村的接生婆将这孩子给高高地举起来,扯着那能够吓死人的嗓子大声喊道:“嘿,是个娃崽!哎哟喂,看这两个蛋,忒大了咧,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蛋呢!”

这位姓王的接生婆是这麻栗山这十几个村和自然组的送子娘娘,从业几十年来,除了条件好得能去乡卫生院和县医院的人家,大部分的娃儿都是经过她这双糙手从大肚婆子那儿弄出来的,这话儿一出口,就奠定了我“陈二蛋”的这个诨号来。早先的时候,卫生条件不好,小儿容易夭折,所以乡下人在给自家孩儿起名号的时候,讲究贱名穷养,越不像是人名越好,好避过阴神野鬼的耳目,免得被鬼神嫉妒,让老天收了去。

龙根子、罗大屌、王狗子……听听,乡人的眼界普遍不高,通常也就只是这样的见识了,相比之下,我这陈二蛋的名字,其实也还算是高雅,对不对?

我生下来就与别人不同,村子里别的人家,孩子一生下来,哇啦哇啦地哭,那个欢畅劲儿,听着就喜庆,而我却是一言不发,一双漆黑的眼眸子咕噜噜地转,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王稳婆接生的经验足得很,不过看到我这幅模样却有点儿吓坏了,用指甲掐了一下我的屁股,结果瞧见这娃儿愣是一点音都没有,所以她又说了一句话:“这娃儿,怕不是来讨债的吧?”

说到讨债,这其实说的是一个在麻栗山传了很久的故事,讲的是田家坝有一户人家,被自家儿子害得家破人亡,那还是民国年间的事情,后来县上枪决那小子的时候,他突然说出一番话来,说自己以前是那户人家的仇人,转世投胎到了他家,就是专门过来讨债来的。

山里面消息闭塞,不过山鬼野物的传说却数不胜数,可以说每个村子前晒太阳的老头都能够跟你讲一箩筐的鬼故事,那户人家早就绝了种,也不晓得是真是假,不过却一直流传了下来。不过听我爹,也就是龙家岭的赤脚医生陈知礼陈医师的说法,这是小孩儿在妈妈肚子里,吸得气都是那脐带输入的,临盆之后,脐带剪断,就要靠自己的肺来吸气,如果不哭,说明体质忒弱。

但是后来村子里面的人说,我娘分娩之前,龙家岭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这风黑,大中午的突然一下就乌央乌央,好似黑夜,整个天地便变得一片漆黑,狗吠牛咩,吓得村里人抄起家里面带响的盆啊碗儿的,使劲敲,以为是那天狗食日呢。可是当我一声不吭地生下来时,那黑风就没了,好像一点儿迹象都没有一样,后来村里人晓得了这件事情,结合我生下来不哭的情形,都传言,说陈医师家的这个崽子,邪性。

村子里还说我娘为了生我,生了一场大病,后来不晓得是咋个好了,但是也总有人说我不详,是个讨债鬼,山里人迷信,时至如今,我还能够记得童年总是被村子的老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情形。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我听我爹我娘零零散散说起来的,印象总也不深,不过好在小时候的我特别顽皮,也没有太多的自尊心,小孩子嘛,喜欢玩闹,大人虽然也会说,但是倒也不会做得太出格,毕竟我爹是这大山里面的赤脚医生,在道路不通的七十年代初,十里八乡的人家都是要找他看病的。

我出生便有一劫,那个只有我爹娘晓得,不过八岁那年碰到的劫难,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俗话说男娃七八岁,狗都嫌得很,那个时候正好赶上了风潮,虽说大山里面的影响并不算大,但是学校也停了课,那个时候的我才上二年级,本来就没有什么上进心,闲下来就跟着几个小伙伴漫山遍野的胡跑。先前说过一个儿时的玩伴,叫做罗大屌,他爹是猎户,以前还没有收枪,他家有一把装铁砂子的猎枪,那是解放前留下来的,塞满火药和铁砂子,一搂火,碰地一声巨响,啥都拿下了。

那个时候罗大屌他爹外号叫做撵山狗,缠着头巾,扎着腰带,背上一杆枪,简直就是所有孩童心中的偶像人物,我眼馋得很,磨了罗大屌好几回,他终于找了个机会,偷了他爹的枪,带着我、龙根子一起进了山。

麻栗山地处湘黔川三省交界,靠近湘西的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已经属于十万大山的范围,到处都是深山老林子,那个时候很多地方都没有被开发,人迹罕至,到处都是野物,更有猛兽,说起来十分危险,不过既然是那狗都嫌的年纪,所以我们也没有多少的担心,傻乎乎的三个人扛着一把枪,两把柴刀,就兴冲冲地四处逛。

我们出了龙家岭,过了田家坝子,又过了螺蛳林,于是就进了深山,小孩子好动,一进山就没得边界地疯跑,那个时候正好是夏天,山里面有好多野果子,山杏、野桃还有蛇刺果,都好吃,不过我更加在乎的是罗大屌背上的枪,眼珠子一直都盯在了那铁管子上。

“大屌,给我搂一火?”我和龙根子不停地磨他,不过罗大屌就是不肯,他爹是猎户,他也晓得装药开枪,不过舍不得,说一枪要有一块肉,要不然就亏了,肯定不能给我们拿来玩的。

不晓得过了多久,我们来到了一处山弯子,旁边有一条小溪,龙根子指着前面的一丛草,说哎,大屌、大屌,那里有一个东西,好像是狐狸摆子咧。

听到龙根子的轻喊,我们低下身子,眯着眼睛去看,果然,在那绿色的草丛子里,有一抹白色的绒毛,微微一动,突然露出了一个拳头大的狐狸脑袋来,白乎乎的,眼睛黑黝黝,像玻璃珠子一样,漂亮极了。山里的猎人对于狐狸这种东西很忌讳,说它能通灵,一般是不会惹的,不过我们这几个小子哪里懂这个,罗大屌一边装着铁砂,一边去瞄那只小狐狸。

山里的孩子莫看着土里土气,不过有灵性,罗大屌那年才九岁,不过跟着他爹,可打过不少的兔子,这一回说不定能够打一只狐狸回去呢。

罗大屌在那儿装枪,我也在旁边看,不过不晓得为哪样,我看着那只小狐狸的脸,尖尖小小,柔柔弱弱,总感觉像是人一样,等到罗大屌把猎枪装好的时候,那小狐狸好像是感应到了一样,把头扭过来,一对眼睛朝着我们这里看。

我看着那小狐狸的眼睛黑黝黝的,晶莹剔透,一下子就觉得我们这三个人蹲在草丛这儿朝人家瞄准,实在是太损阴德了,所以下意识地推了罗大屌一把,喊莫打了,莫打了。

罗大屌正在瞄准呢,结果被我推了一把,莫名就扣动了扳机,轰的一声响,吓得我们几个都尿了裤子。

我和龙根子是听到这枪响,罗大屌是被打偏的猎枪吓得,结果等我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那小狐狸早就不见了踪影。

为了刚才那一下,罗大屌跟我干了一架,不过打完之后,我们又和好了,一模裤裆,尽是尿骚,这猎是打不了了,天气又闷热,于是我们就下溪去洗澡。

谁知道我这一番下水,我却是差一点儿死掉。

山里面的孩子,打小就是从烂泥巴里面滚出来的,爬得山也过得水,我那个时候虽然年纪小,不过水性却是一流,一口气闷在水里面,可以憋好久都不用起来,整个龙家岭,没有一个能够比得过我的。

说起来好笑,我们偷了罗大屌他爹的猎枪跑出来,是琢磨着来打猎的,结果这边一搂火,三个小鬼头都尿了裤子,不得已,也就跑到旁边的小溪边,把衣服裤子一脱,甩在旁边的岩石上,就直接跳下了溪水里去。六月天燥热,钻了大半天山林子的我们一身是汗,也管不得许多,扑通、扑通都跳进了溪水里面去。这条溪水不宽,所以有点湍急,不过深不过半米,也难不倒我们这些天天在水潭子里泡着的山里娃。

因为刚才擦枪走火的事情,罗大屌跟我打了一架,泡到水里面还打了两回水仗,接着又好得跟亲兄弟一样了,他过来楼我的肩膀,说二蛋,你狗日的是不是看上那小狐狸,想要带回去做媳妇啊?

山里的老人肚子里都有一箩筐的故事,其中也不乏那纣王和妲己娘娘的传说,罗大屌刚才瞄准的时候也看到了那小狐狸的脸,也觉得像人,小女孩儿一样,回想起来止不住地后怕,我不理他这嬉笑,说我是为你好咧,打了小的,招来老的,这狐狸最记仇了,要是它们家里的老狐狸晓得你杀了自家的崽子,到时候你家就别想养鸡了,也别想安宁。

龙根子在旁边笑,他话不多,人老实又胆小,稍微洗了一会儿就上岸,把尿湿的裤子拿来洗,我懒,又贪玩,求他帮着洗一下,我再去水里面去耍一会儿。

我们那个时候穿的裤子都是自家做的土布,裆下面补了又补,又渗透着我刚才那一泡热尿,龙根子当然不肯,我数了数自己的家当,发现也没有啥可以交换的,于是就不管了,说放那里就是了,我先去潜两回,到时候再洗。罗大屌也有玩心,说好,我们两个一起比打密子,看谁打得久。

这所谓的“打密子”,其实就是把头沉到水里面去,看谁潜得久,我历来就是龙家岭的潜水冠军,哪里会怕他的挑战,于是大声说好,打就打,谁怕谁。

罗大屌让龙根子把我们的衣服、随身物品和他的猎枪看好,接着跟我齐声倒数三二一,然后就一起沉下了水里去。

两人一起沉水,我看到那家伙比我稍晚了一点,知道他是在耍巧,也不管,这点时间我也不怕他。我沉到溪水下面去的时候,那溪水往下游冲,人也跟着往下漂,下面是一个水潭子,我怕冲下去后罗大屌耍赖,于是把两只脚盘在一起,像庙里面的菩萨老爷,观音坐了莲台,然后用手去抓住那溪水里面的一块很大的岩石,把身子固定住。

在水憋过气的人应该晓得,这憋气分三个阶段,第一是下水的时候,胸口里有一股气,怎么着也能够坚持十多秒,然后气完了,就开始要憋,难受得紧,忍、忍、忍,忍到过了那个劲儿,就差不多又能舒坦好一会儿了。

我在水里面憋气的功夫从来没有输过,最是自信,所以在第二个阶段的时候也还是蛮轻松的,偶尔还会睁开眼睛来,去看罗大屌,瞧见他脸鼓鼓的,仿佛很难受。

看他难受,我的心里面就安慰了一点,一直鼓励自己坚持住,坚持住,过了那一个坎儿,我就赢了。

我给自己心里面数着数,那个时候的我上过一年级了,能够从一数到一百,不费劲儿,一点一点地数,就等着赢呢,结果乐极生悲,我一直抱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承受不了我的重量,下面漂了起来,开始往下滑去。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让我有些惊慌,手往下面摸,想要抓到一个可以固定住自己的东西。没想到那岩石一起来,下面就好像有东西冒出来,我手掌上面就摸到了一块滑滑腻腻的东西,好像是烂泥,又好像是大鱼摆子。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我就感觉到那东西滑到了我的脖子上面去,尾巴拍了一下,我脖子上面有刺痛,半边身子如坠冰窟,于是使劲地挥了一下手,感觉不在了,心里面放松了一点,还想着继续蹲着呢,结果一看前方,罗大屌已经站起来了。

那家伙起来了,就代表我赢了,我陈二蛋龙家岭第一密子王的名号就还在,所以我也没有坚持,从水里面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结果不但没有得到小伙伴的欢呼,而且还看到罗大屌发疯一样地爬上岸去,而在岸上面,我还看到几个野猴子在草地上又蹦又跳,一边呲牙裂嘴,一边朝我这边丢石头。

麻栗山靠近外面的世界,山里面虽然有猴子,不过不多,我看到那几个红脸猴子也觉得新鲜,一时间就愣了神。

不过我看到罗大屌爬上岸,朝我大喊大叫的时候,才晓得我耳朵里面有水,什么都听不清楚,只是瞧见他疯狂地挥手,于是一甩脑袋,这才听到了他话语里的下半截:“……快上来,水里面有鬼啊!”

罗大屌的脸好诡异,像见到鬼一样,我还想笑,结果这个时候站在水里面的脚被什么东西猛得一拽,整个人就扑通一下,被拖到了水里面去。

我感觉一对脚踝被像铁钩子一样的东西死死勾着,然后把我猛地往下游拽,我几次栽到水里面,又几次地爬出来,结果每折腾一次,力气就少了几分。

那是我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记忆,整个世界都是黑乎乎的水,我奋力挣扎的唯一目的,就是想多呼一口空气。

不晓得翻腾了多久,我感觉拽在我脚踝处的那铁钩子突然就松开了,然后下意识地往岸边扑腾两下,接着就被几双温暖的手给硬拽上了河岸来。

当时我灌了太多的水,整个人的记忆都是模糊的,等清醒过来的时候,耳边充斥着龙根子嚎啕大哭的声音,像号丧一样。

那个时候的小孩不懂得什么叫做人工呼吸,醒过来的我一阵恶心,吐了两回,肠子都打结了,一打听才晓得罗大屌和龙根子把我拖到林子里后,大屌跑回村子里面去喊大人了,而我刚才之所以得救,是因为林子里面突然有几个野猴子帮忙,把水下面的鬼打走了。

我问那鬼长什么模样,龙根子吓到了,结结巴巴,说像黄鳝,又有好多毛,后来又好像是一个小孩子……

“那些野猴子呢?”我又问,他说跑了,我们上岸来之后,就跑到林子深处去了。

罗大屌没多久就回村子里,把大人叫了来,有他爹,也有我爹,还有村子里好几个管事的大人,以及邻村的猎户,乌泱乌泱一大堆。我们这一次出来,最主要的是受了我的怂恿,我爹本来都准备好了大柳条子的,结果看到我这脸色惨白的模样,心就软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黑着脸,朝着水里面骂了几句。反倒是罗大屌回家了后,被他爹吊在房梁上,用那根牛皮带抽了半宿。

在山里面,小孩子不能私自玩枪,这是犯了忌讳的。

这件事情算起来是我坑了罗大屌,所以他被他爹锁柴房里面挨饿的时候,我还去自家院子的鸡窝里摸了点鸡蛋,给他送了好几次。

本以为这事情差不多就结束了,毕竟是三个小屁孩子,那溪水里到底有没有水鬼,这个谁也说不得准,不过没想到我第三天脖子就痒了起来,一开始还直以为是蚊子叮的,结果越抓越痒,足足抓了一晚上,到了第四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半边的脖子都是血淋淋的,手上满是沾着鲜血的鱼鳞片。

小孩子瞌睡重,一夜翻来覆去地挠,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等到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一枕头的血,就吓得哭了起来。

我爹在我之前还生了一个女孩儿,取名叫大凤,是我姐,大我三岁,那个时候还跟我睡一块儿,听到我哭,也醒了过来,看到我满脖子血肉模糊,也吓得半死,大声哭喊,说我弟弟要死了,我弟弟要死了,爹你快来看啊。喊了好几声,我爹就从吊脚楼下的院子里“蹬蹬蹬”地跑了上来,冲进房间里面一看,只瞧见我半边脖子都是血,那填着稻草的枕套子也都是血沫子,吓得魂都飞了,拍拍我的脸,问我难受不?

我点头,说难受,脖子好痒,痒得要命,忍不住就想要抓。

我把右手举起来给我爹看,那手上也有好多干涸的血浆,一夜变长的指甲壳里尽是肉沫子,看着十分的恐怖。我爹是山里面的赤脚医生,除了去县里面培训过之外,祖上也传了一些中医,看到我的瞳孔没有涣散,虽然身子虚弱,但精神头也还好,于是松了一口气,让我姐去厨房端盆热水过来。

我姐乖巧,很快就去拿了布帕子和热水木盆来,我爹抱着我,换了一边床,将双手洗净,然后小心翼翼地帮我将脖子上的鲜血给洗尽。

我因为挠了一夜,好多伤口都结痂了,血迹也硬,所以很难弄,那水太烫了或者手上的劲儿重了,我又疼得直哆嗦,我爹表面上是个粗声粗气的大老爷们,不过却也心疼幺儿,我的每一声喊都仿佛戳在他的心窝子里一样,眉头皱起,手脚越发地轻了。

我爹足足给我擦洗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把我的脖子给洗干净,仔细一瞧,只见我的脖子右边处有一大片火红色的嫩皮,表面有灰白色或灰褐色多角形菱形的大片鳞屑,大部分呈圆形,前端斜斜插进真皮里,彼此作覆瓦状排列于表皮之下,边缘还有数排锯齿状的突起,看着好像是那鲤鱼的鳞片一样。

昨天还只是红红的,结果一夜之间我的半边脖子竟然长出了鱼鳞来,而好多鱼鳞被我不知不觉地抓脱下来,洗净的伤口吐着清亮的黏液,散发出一股恶臭的鱼腥味,我爹闻得一阵恶心,不过到底是自家孩子,他也不能撒手不管,吩咐我姐帮我不断用布帕子敷水后,跑会房间里去找自己那本赤脚医生指南去了。

当天我爹连早饭都没有吃上一口,跟我娘在堂屋里商量了好久之后,就匆匆下了山,跑到乡上面买药去了。

那一天我坐立难安,感觉脖子火辣辣的,想伸手去抓,我姐却在旁边看着,她坚决地遵守了我爹走前的吩咐,绝对不准我用那脏兮兮的手去抓,看我憋得难受,就用湿帕子帮我轻轻地擦一下。那个时候乡下还用不起柔软的毛巾,自家织出来的土布又硬又挺,刮得我哇哇直叫,我娘在旁边看得直掉眼泪水,说这娃儿造孽,生下来就没消停过。

我之前听村子里的人说过我生下来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情,差一点就活不了,不过这事情在我自己的家里是禁忌,连提都不准提,当时的我疼得头昏脑胀,也没有心思打听这些,不过倒是能够忍得住疼,也没有让过来找我玩的龙根子笑话。

中午的时候,我娘罕见地做了一碗鸡蛋羹,用瓦罐蒸出来的,盛在白色的瓷碗里,水亮水亮,嫩呼呼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山里的日子过的艰苦,我有记忆以来都没有吃过什么白米饭,苞谷和洋芋经常是锅里面的主食,有的时候断粮了,还要上山去挖一种芒根子,熬一种叫做“芒粑”的食物吃,家里面虽然养鸡,不过鸡蛋什么的都是拿下山去还盐的,这日子过得很紧巴,而这鸡蛋羹差不多是用三个鸡蛋做的,这对于好久没有过荤腥的我家,简直就是太奢侈了,我姐看得只添嘴唇,流了好多口水。

我当时人小,但是却和我姐很亲,用调羹舀了一大口,吞进肚子里,鲜得舌头都要咽下去了,看到我姐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就推给她吃一口。

我姐虽然馋,但那个时候已经懂事了,于是就看了我娘一眼,谁晓得平日里一碗水端得很平的娘这个时候却虎起了脸来,训我姐道:“吃吃吃,你吃什么啊,你弟总共也没几口……”

我娘平日里很和善的一个女人,这个时候却显得十分严肃,一张脸崩得紧紧的,我姐受不住这个气,眼圈一红,扭着身子跑出去了。

当时的我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了,不过小孩子扛不住肚子饿,我娘哄了两句,我就把那碗鸡蛋羹混着苞谷饭吃完了,瞌睡又上来了,迷迷糊糊到了太阳落山,我爹这才赶了回来。从麻栗山龙家岭到乡上,走路不用三个小时,我爹之所以这么晚回来,是因为乡卫生站里没有他要的药。按照我爹的说法,我这病叫做鱼鳞病,需要用西药,维甲酸和那个啥维生素D,这两年世道乱,药品难买,他也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这才弄了一点回来。

我爹说得胸有成竹,不过我娘紧绷的脸色却一直都没有松下来,不过还是招呼着我吃了点饭,然后把药服下了。

吃了药,我感觉好像舒服了一些,脖子上面的那一片鱼鳞也没有那么痒了,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过我没有睡多久,就感觉耳朵边有人朝我吹起,凉飕飕的,像有人往我脖子里面放了冰棱子一样,隐约间我还听到了有小孩子哭的声音,是那种三两岁的毛孩子,呜呜、呜呜、呜呜……

我听得心烦,翻来覆去,一直还在,于是猛然睁开眼睛,正想要骂娘,突然看到一对白眼仁,死死地盯着我。

啊……

我使劲儿地大叫,一下子就从床上跳起来,朝着前面使劲儿地挥拳,接着眼角看到床边有一个白影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咬着牙,朝着那白影子使劲儿扑过去,又踢又打。

结果我还没有踢几下,那白影子就喊了起来:“弟,弟,是我啊,我是你姐!”

我低头一看,瞧见这个白影子还真的是我姐,我脖子上面的病要不停地敷水,她手上还拿着帕子,这是在照顾我呢。瞧清楚了这些,我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这时我爹我娘又匆匆赶到房间里来,问清楚情况后,让我姐去他们房间睡觉,由他们守着。

我姐忙活了大半晚上,困得要死,又挨了我的打,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去隔壁房间睡觉了,而我爹娘则守在房间里头,哄我睡觉。

刚才那一下实在是吓坏我了,不过有爹娘陪在身边,倒是安了一点儿心,不过脖子火辣辣的,又麻又痒,也是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不过这会儿瞌睡就浅了很多,不晓得过了多久,我听到我娘在旁边哭,就醒了一点儿,迷迷糊糊地听她说道:“老陈,二蛋他这不是病,是中邪了啊。”

我爹在旁边闷不吭声,也不表态,过了又一会儿,我娘又说道:“当初那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说二蛋的命太硬了,我们养不活,不如由他领了去,看来这话是应了啊。”

这时我爹才粗声粗气地回了一声,说放狗屁,这是我儿子,凭什么要让他来养?

我娘又哭了,说他养你养,这不都是你儿子?难道说你就想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家崽被那邪鬼子索了命去?你咋个就这么狠的心哟?

我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叹气道:“唉,晚咯,当初他生下来的时候,就让那个疯道士抱走就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

“啷个没得用,啷个没得用?”我娘的情绪有点儿激动起来,声音也不由得高了,说我前几天听罗大屌他老子讲了,说他最近在螺蛳林过去的五姑娘山那边还看到了那个老道士呢,说不定是人家根本就没有走,连道观都设在了那边呢,我们去找一找,说不定就能够找到呢。

我娘充满希望地说着,然而换来的却是我爹的沉默,这僵硬的气氛一直沉默了好久,我在床上都等得难受,睁开半边眼睛来,却看到我那从来没有抽过烟的老爹不晓得从哪里找来了一根烟杆子,弄了点干烟叶,正一口一口地抽着呢。他显然是没有怎么抽过烟,而且这自家种的叶烟又呛,结果眼泪水都给呛得滚滚落了下来。

打我有印象开始,我就没有瞧见我娘跟我爹红过脸,不过这一回她显然是有些急了,一把抓住我爹的衣袖,激动地说道:“你自己也看清楚了,那溪里解放前的时候就死过好几个孩子,二蛋他这分明就是被那些水鬼给缠住了,吃药根本就没得办法,如果不去找那个老道士,我家二蛋说不定就没有几天活头了。你咋个就忒狠心咧,我跟你讲,我家二蛋要是活不成了,我也不活了……”

我听到这话,这才琢磨过来,昨天中午的时候,我娘一反常态,原来是觉得我可能活不久了——不过,我真的就活不成了么?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问题,一想到我像这些年死的那些人一样,躺进一口薄皮棺材里,然后埋进土里去,吃不得喝不得,没有父母,没有姐姐,也没有小伙伴们一起玩,那岂不是无聊死了?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了我娘这以死相逼,我爹终于开了口,说我不是想我儿死,不过你是不晓得那些出家的人,无父无母,心里面根本就没有祖宗长辈,要是养这么一个儿,我宁愿白发人送黑发人,至少我晓得他晚上躺在哪里。

我爹的这心思一说出来,立刻被我母亲一顿臭骂,骂完之后又开导他,说人家未必就是像你想的一样,即使是,他总是比死了好吧?

那天夜里,我爹和我娘商量了一整夜,有时候哭,有时候又闹,不过那个时候我只是感觉眼皮子重得很,脑袋也沉,好像有人在头顶上坐着一样,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娘就已经开始张罗了,她去灶房的陶罐里掏出了一篮子的鸡蛋,梁上的两挂腊肉也带着,再拿上两只带毛的死兔子、一大袋子米,这些礼物备齐了之后,跟我爹在楼下商量了半天,接着就上了楼来,让我起床,梳洗了一番,接着我娘把所有东西都用了一个竹背篓背着,而我爹则带着两把磨得锋利的柴刀,一番准备之后,留我姐看家,而我们则趁着天蒙蒙亮,就朝着五姑娘山那边走去。

五姑娘山是麻栗山一带的主峰,顾名思义,有着五个山头,过了那儿再往里走,就进了老林子里,听说那里有好多野兽,还有那些不交粮、不纳税的生苗子。

我虽然只是脖子上面染了病,不过这几天折腾下来,也没有了什么力气,身体虚弱得很,远远没有先前进山玩耍时的那般轻松,不过我这个人有一点,那就是好胜心比较强,倔强,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愿意让我爹我娘背着,咬着牙包谷硬挺。

昨天夜里我爹和我娘的对话我已经听到了,晓得我身上的这病可能是那溪水里面的冤魂作的怪,普通的药是治不了的,只有那山顶上的一个老道士才有可能治得好,不过那老道士也不是什么好人,想要跟我爹抢儿子——我是我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爹一口饭一口饭喂大的,这么可能又去给别人当儿子?

不知不觉间,我对那个还没有见面,不晓得找不找得到的老道士,在心里面就有一股子恶感。

我之前洗澡遇劫的那小溪在南边,而五姑娘山则在东边,不过要去那儿,都需要经过螺蛳林,这个村子是离深山最近的地方,过了这儿,就需要进入莽莽林原了,我爹虽然采药的时候来过这里,不过也不熟,反倒是我娘就在这麻栗山上长大的,所以还能够辨别方向,没有走错路去。

山间林密,人迹罕至,那路也不成路,都是一些猎户和采药的人踩出来的,有的甚至还是野兽走出来的,我们从清晨开始出发,一直走到了太阳正高,才将将看到那五姑娘山最高的那一座,远远地耸立在云层中。说实在的,我们那儿山峰的海拨一直都不高,不过密,放眼望去,哪儿哪儿都是山包子,连绵不绝,让人有一种绝望的感觉。

不晓得走了多久,大家都累得不行了,我要不是我爹扶着,恐怕就已经倒在了那山路上,磨刀不误砍柴工,走累了就要休息,我爹找了一块林间的空地,帮我娘把东西卸下来,然后摸了几块蒸过的红薯和盛水的竹筒出来,分给我们吃。

这红薯香甜,却不扛饿,不过那个时候的条件就是这样,也没有啥子好抱怨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三两口一个,一下子吃了三个,噎得慌,正拿那竹筒喝水,突然听到远处有种奇怪的声音。一开始我还不觉得,后来听到又是吱吱叫,又是公鸡吵,就晓得真的有事了,赶紧跟我爹娘说。

我爹本来不想管这事儿的,不过耐不住我死磨硬泡,我娘也担心有啥子问题,去看看也好,这才同意了。不过这深山老林子里面,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也没有沿着路走,而是从树林子这边缓慢地摸过去,走到跟前一瞧,只看到有四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挤在林子里,前面还有一个枯瘦老头儿,也不晓得他们弄了什么手段,在他们的旁边竟然围满了整整一圈儿的野猴子。

我们麻栗山的猴子跟别地方的猴子不一样,老人们讲这些猴子以前跟人是一个祖宗,有灵性,脾气也坏,一般都不怎么出现在人前,野性得很,却不晓得怎么都围到了这儿来。

我爹不是这儿的老住户,他是解放前逃荒过来的,也见过一些世面,瞧见这些人身边带着竹笼子和铁锁链,就低声跟我娘说:“这些人是捉猴的,这些跑码头的人最是血勇,身上都带着家伙,小心一点,别出声。”我娘没说话,我却低声问了:“不出声,就让他们把猴子给捉走?”

我爹苦笑,说这些猴子又不是你家的,你管那么多干嘛,要是惹急了那些人,这深山老林子的,人家拿刀捅你怎么办?

我没有说话了,不过总感觉这样是不对的,而那边林子开始闹了起来,我瞧见那个瘦老头子提着一只芦花大公鸡,一刀杀了,把血洒在那些猴子的面前,而那些猴子平常看着凶得很,这会儿却全部都给那煞气吓到了,动也不敢动,就低着头,结果一个一个地被捆了走,不多时,这些人走搞完事了,离开了这里。

我爹看到那些人走远了,这才拉着我们小心地过去看,结果发现这伙人吝啬得很,不但把十来个猴子带走了,连那只死了的芦花大公鸡也给带走了。

看着地上只剩下这一摊子血,我爹只骂晦气,又舍不得地四处刨了一阵,突然旁边的草丛子一动,探出了一个脑袋来。

这小脑袋儿毛茸茸的,黄中带灰,往下看,却是一双乌溜溜直转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瞧见这皱皱巴巴的粉嫩猴脸儿,才晓得竟然是一个幸存的小猴子,漏网之鱼,刚才那些捉猴人不知道是怜悯,还是没有瞧见它,所以才留下了它一个,此刻瞧见空空荡荡的林中平地,不由得发出了声来:“吱吱、吱吱……”

这叫声短暂而急促,好似在悲鸣,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心里面就好像被茅草塞住了一样。

跟这可怜的小猴子对视了两眼,我突然发现那天我淹到水里面的时候,往溪水里砸石头救我的猴子里面,就有这么一只。如果是这样,那么刚才那些捉猴人抓走的那些,可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一想到这里我就无比的懊悔,悻悻地看了一下我爹,又看了看我,想着那几个家伙的身板真硬,不过要是我回去喊龙家岭和田家坝的后生仔,扛着锄头过来,不晓得能不能拦下他们?

不过我们家做主的可不是我,而是我老爹陈知礼,他原本期待着那只被宰的鸡没有被带走,拿回家又是一顿荤腥,结果发现只是个小猴子,就觉得有些扫兴。

猴子和人长得差不多,就算是再饿的人,都不会那它们来当食物,而且我们麻栗山的猴子灵性得很,性子又暴躁,离得越远越好。

我爹没有管这小猴子,摸着腰后的柴刀就要离开,然而不晓得为什么,刚才还被人抓的那个小猴子,居然一下子就蹿到了我的肩膀上面来,然后用粉嫩的舌头舔我脖子这一大块鱼鳞。我晓得这小猴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之后,也不怕它,反而觉得好玩,伸手去逗它,它朝我呲牙咧嘴,我就笑,然后觉得脖子上面的鱼鳞本来火辣辣的,结果它舔过之后,却有一股子丝丝滑滑的冰凉。

这小猴子一下子蹿过来,我没有吓到,我爹倒是吓了一大跳,他以为这猴子当我们是掳走它父母亲人的仇家,想要报复我们呢,于是扬起了柴刀,说嘿,你别乱来啊,我的柴刀可是厉害得很咧,砍你了啊?

我爹学过点中医,相信“万物有灵”,所以说着话吓着猴子,不过他倒也没有真砍——他这辈子连只鸡都没有杀过,都是我娘弄的,善良得很。

那小猴子蹲在我的肩膀上,我从小身体也不太好,这是从娘胎里就带来的,瘦瘦弱弱的,不过这小家伙更瘦,身子缩起来不比我的脑袋大多少,我看不到它的模样,但是听到它好像在向我爹咧嘴,又发出了刚才那短促的吱吱声。

我爹是太过紧张了,我娘倒是瞧出来这小猴子对我没有什么恶意,拦住我爹,说老陈你紧张啥,你没看到那小猴子跟二蛋亲热着嘛?

我也跟着喊道:“爹,我上次在水里面被那水鬼儿拉,就是这小猴子和几个大猴子把那鬼东西赶走的。”

听到我和我娘的劝,我爹这才放了心,把柴刀收起来。他是个实诚人,晓得这个小猴子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之后,从身后的竹背篼里摸出半块煮熟了的甜红薯,伸到那小猴子的面前,蹲下身子,念叨说你莫怪我们没管刚才的事情啊,那些人凶得很,一个就能够料理我们这仨了,我们惹不起,对不起啊。

我爹认认真真地跟这小猴子道歉,奇的是那小家伙好像是听得懂了一样,直接跳下来,接过那半块红薯就吃。

我看到这小猴子吃得好急,噎得直翻白眼,顿时就有点儿心酸——红薯是最没有油水的东西了,吃到肚子里,没一会儿,放个屁就啥都没有了,偶尔吃一下还好,吃多了,人都是飘的。我不爱吃,从小就不喜欢,不过家里穷,没办法,没想到这个猴子吃得倒是香。

我爹站了起来,因为要赶路,所以也没有久留,而是整理了一下肩上的竹背篓,然后带着我娘和我朝着五姑娘山那边走去。

我爹给的那半块红薯很大,那小猴子正吃着,也不管我们,让我们自行离开了。它不理我们,我却有点儿失落,总觉得那个小猴子跟我好亲近,就像我的弟弟妹妹一样,于是忍不住老是回头,一直到它的影子消失在了林子的尽头,我都担心不已,问我娘,说这小猴子没有了爹妈,它会不会饿死啊?

我娘低头看了我一眼,抿着嘴巴,想了一会儿还是告诉我,说有可能……

听到这话儿我就停住了脚步,转身就要回去,结果被我爹一把捞住,厉声骂我:“你这个鬼崽子,自己的命都活不成了,还管那小猴子做什么?”

我爹是山里面的赤脚医生,又自谓文化人,颇受人尊敬,平日里说一不二,我也有点儿怕他,虽然心里面十二分的不乐意,也只有被他拽着,朝着前面的主峰爬去。我一边爬,还一边在心里面想,说小猴子,你等着,等你二蛋哥治完病回来,我天天偷家里面的红薯给你吃,撑死你个饿死鬼投胎的龟儿子。

我心里面这么想着,结果没走一两里地,便总感觉后面有东西,一开始还只是我,后来连我爹我娘都感觉得出来了,我娘的文化低,最是迷信,说哎,老陈,你感觉到没有,莫不是有山鬼在跟着我们啊?

我爹虽然心地里面发虚,但是作为一家之主,他也只有鼓足勇气,紧紧握着柴刀说道:“鬼扯,哪里来的山鬼,我来你们麻栗山十多年,也没有瞧见过……啊!”

这最后一句话,居然就是直接从肺里面喊了出来,我朝着后面看过去,却见有一个小黑影子在我们的身后跟着,突然一下冒出来,却是把我爹给吓到了。我爹是文化人,有点儿近视,我却瞧得分明,这黑影子可不就是刚才被我们抛到后面的那小猴子么?瞧见它,我满心欢喜地跑过去,而那小猴子也兴奋地吱吱叫,一下子又跳上了我的肩膀上来,帮我舔那块渗血的鱼鳞块儿。

在小猴子上了我的肩膀时,我当时就下了一个影响我一生的决定——我要收养它。

我扛着这小猴子,兴冲冲地跑到我爹娘面前,将这个决定告诉他们,我爹立刻就虎着脸来,说不行,我不同意。这儿我可不干了,当时也就跟我爹顶了牛——小孩子顶牛能有啥招呢?无非就是干嚎,于是我就哭了起来,哇啦哇啦,一开始还没觉得啥,瞧见肩膀上小猴儿那张皱巴巴的脸,越看越丑,于是就伤心了,泪水哗啦啦地也跟着留了出来。

我娘最受不了我这个,于是就劝我爹,说他都这样子了,你就顺他一回心意会死啊?

我爹表面上心硬,但耳根子是软的,劝两回就投降了,板着脸说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小心把狼给招来。你要是肯负责照顾它,就收留着吧,反正我是不管的。我爹气呼呼的,我却欢喜得要炸了,猛地一跳起来,使劲儿叫,那小猴子也跳到地上,跟我一起跳。我瞧见这瘦猴儿,高兴地对我娘说:“娘,它以后就叫胖妞,我一定把它喂得肥嘟嘟的!”

我娘见我这么开心,略有些发苦的脸上也有了笑容,然而我爹却仍旧气,往那小猴儿的胯下一看,一个小雀雀,气得扇我一脑门儿,说这猴子是公的。

我说我不管,就胖妞啦,胖妞、胖妞、胖妞……

我爹拿我没办法,也只好笑,然后招呼着我们再离开,然而刚刚准备起身,突然从小猴儿胖妞刚才出现的那草丛中“跐溜”一下,竟然蹿出一头灰色的野兽来,舌头长长,眼睛绿油油。

文/《苗疆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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