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故事】

涛涛两岁多的时候,丈夫伟业与合作多年的生意伙伴正式分开。虽然彼此的利益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但对于伟业来说,不亚于盛世里蓦然掉下一枚重弹。他性格温和,并不善于言辞,当年是因为好友的一再撺掇才辞职下海经商,几年来,公司运作良好,其实全倚仗了精明能干的好友。如今突然说分就分,他除了感情上难舍之外,更多的是对于未来的担心。但因为好友此行是要奔赴京城与妻儿团聚,伟业挽留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我只是一家事业单位的普通员工,对做生意根本一窍不通,无法给予伟业任何帮助。他的焦虑我全看到了眼里,有心想好好安慰他一下,他却忙得似个旋转的陀螺,偶有机会坐在客厅沙发上小憩,儿子涛涛又缠着我不放,等我把儿子安顿好了,他早已鼾声四起。

以前虽然没有卿卿我我浓情蜜意,但也算得上平淡中自有亲昵。如今陡然间两人各自奔波,各怀心事,连交谈也觉得疲惫,不知不觉,便觉疏远。

一天下午,涛涛突然被托儿所老师送回家来,说是涛涛直喊头晕,后来又全身发抖,口吐白沫。我和伟业急忙把涛涛送到医院,医生做了视频脑电图,核磁共振等检查,核磁共振结果是脑白质脱髓鞍引起的抽风,其实也就是癫痫病。医生告诉我们,癫痫的病因,可分为原发性和继发性。涛涛的情况,可能是后一种。因为我和伟业的家族史上从来没有人患过这种病。

我和伟业都被这一诊断惊呆了。医生继续说,癫痫并不是不治之症,“不过,我要提醒你们的是,癫痫是慢性病,治疗时间相对较长,一般情况下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这还是很乐观的情形。”

这一晚,我和伟业都失眠了。

虽然听从了医生的建议,涛涛采用了激素疗法,并坚持口服丙戌酸钠,但涛涛的病仍然频繁发作,每次看着他全身颤抖、口吐白沫的样子,我心疼极了。

因为害怕涛涛随时发病,我忍痛辞掉了工作,把涛涛从托儿所里接回来以便照顾。家里的经济重担一下全落在了伟业身上。伟业变得更沉默寡言了。我听说他的公司情况不理想,也不敢详细问他,我想着,只要他一如既往地疼爱涛涛,我就非常满足了。

我坚持着不问他要生活费,每次都是他想起来,随手给过来多少就是多少。然而涛涛的病十分花钱,我仅有的积蓄像流水一样倾泻出去。我不得不开口问他要钱,一次又一次,他终于不耐烦,冲我嚷起来,你有完没完,除了要钱你还能干什么!

涛涛坐在一旁,被突然发作的爸爸吓呆了。我冲过去搂住孩子,低声说,你别吓着了孩子!伟业更大声起来,别提孩子,提到孩子我更心烦,别人家的孩子都健健康康的,偏偏我就摊上个癫子。

我震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一贯温良的丈夫所说。他看也不看我,涛涛伸手叫他,爸爸,抱!他一把甩开涛涛的手,疾步跨出门去。

随着门砰地碰上,我感觉我的心在瞬间里碎掉了,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涛涛扯扯我衣服,妈妈,不要和爸爸吵架。我搂住他,哽咽得说不出话。

那一夜,伟业没有回来,我也一夜辗转未眠。伟业的行为深深地伤了我的心,孩子这才是癫痫病啊,又不是不能治愈,他就这样子,要是真有大难临头,我又怎能指望他伸出援手?

第二天,我在桌子上给伟业留了张字条:如果不能忍受,咱们离婚吧。一想到他真的要离开,我的心便疼得难以忍受。

涛涛问我,妈妈,爸爸呢。我突然发现涛涛的颈间多了一个东西,一条红棉线缀着一个金黄色的小布包。我说:“涛涛,这谁给你的呀?”涛涛说:“爸爸给的呀,他让我天天戴着,这样我的病就会好得很快。”

我心一酸,伟业他仍然是疼爱着涛涛的呀,他又怎会真的舍得这个家呢。我撕碎了纸条,轻声对涛涛说,爸爸去给涛涛买蛋糕了,很快就回来。

我拿过手机给伟业发短信:涛涛吵着找爸爸,我告诉他爸爸给他买蛋糕去了。他没回音。我再发,涛涛说最喜欢吃爸爸煮的小米粥。

下午五点,伟业进了家门,手里提着涛涛最喜欢的黑森林蛋糕。他看也不看我,就径直走进了厨房,认真地熬起了小米粥。

我叫来涛涛,两个人把涛涛所有的照片全拿了出来,指指点点地说起以前的趣事,涛涛被逗得咯咯笑。不知什么时候,伟业也加入了我们,他说,“呀,涛涛好调皮呀,硬是让妈妈疼了一天一夜才肯跑出妈妈的肚子呢!”三个人都笑了,我的目光和伟业碰到了一起。

我托人从乡下找来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做保姆,自己重新找了份工作。每天晚上等涛涛入睡,我又抓紧时间,为一家出版社做校对工作,以便增加一点收入。

伟业仍然早出晚归,估计他快回来,我便冲杯牛奶等他。他的衣服,我亲自熨好,在口袋里给他准备一点零钱。我每天都以涛涛名义给他发短信,提醒他少喝点酒,开车注意安全。

就在我信心百倍地要重拾家庭温馨的时候,我意外地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陌生的男人让我拿上五千块钱,到南城派出所领人。我懵了,带上钱匆匆地赶到了派出所。伟业坐在墙角,不敢抬头看我。我木着脸,呆呆听着办案人员告诉我,我丈夫嫖娼当场被抓获。

回家的途中,我一言不发。我把车开得飞快,此刻,我连死的心都有了。当我一心一意想要为我们的家庭团结做些什么的时候,他怎么可以给我这么一记重击!

我把被子搬到了书房。整整三天,我不跟他说一句话,不肯吃他做的饭。半夜里,涛涛的病再次发作了,这一次我没有上前去抱住涛涛,而是跌坐在地板上,号啕大哭。

伟业走上前去,抱住了涛涛。过了好一会,涛涛恢复了神志,在伟业的哄劝下睡着了。

伟业走近我,试图抱我,我避开他,埋藏在心里的怨恨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是想走没人留你!你犯不着作贱自己!你不恶心我还恶心呢!”

他怔住了,张开的双臂垂了下去。

我们之间的关系再次陷入了低谷。他天天呆在家里,耐心地陪涛涛,涛涛睡了,他就呆在电脑前没完没了地玩游戏。

我忍不住到他的公司去看了看。这才知道,半个月前,他的公司再也无法支撑下去,迫不得已地转让了出去。就是那一晚,他满腹愁苦,在酒吧里借酒消愁,喝多了,怎么和人开的房也糊涂了。

对他的怨恨一下子减轻了。我突然意识到,作为他的妻子,不能听他倾诉心事,与他一同分担痛苦,说起来还是我的失职。我们是夫妻呀,为什么不能坦诚相待,互相扶持?这件事上,他有错,而我,也有着不容推卸的责任。我一心只想让他多关心涛涛,希望三个人能够美满生活,却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他内心里的想法。

没跟他商量,我把车子卖掉了。然后把楼下的墙打掉一壁,房间略加装修,办了营业执照,开起了影碟出租店。他默默地看着我忙,带着涛涛给我煮糖水,熬绿豆粥。

开业前的一天,我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仅这小区,生意也该不错。你要加油。他凝视着我,眼里渐渐有了泪光。

三个月后,影碟点店的生意日渐兴隆,伟业一个人忙不过来,家里的保姆便兼着做了服务员。眼见着中秋就要到了,伟业给涛涛买回一只漂亮的手提灯笼,涛涛欢呼雀跃地拿走了。看着儿子跳动的身影,伟业转过头说,他已经跟京城的一家知名医院约好了时间,要带涛涛再去做详细检查。他把手搭在我肩上,充满信心地说,医生说,这种病与其它重大疾病相比,真是小儿科了,全治好的,我们不用担心。

涛涛在屋里转了个够,乐滋滋地提着灯笼,冲到我们中间。伟业把他高高地抱起来,他咯咯地笑着问,爸爸,灯笼上画的是什么字呀?伟业说,花好月圆。涛涛又问,什么是花好月圆呀?伟业看看我,意味深长地笑了,喏,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就是花好月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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