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故事】

清晨醒来,朱砂发现卧室门是敞开着的。她怔在床上,使劲回想,昨夜临睡前,她明明紧紧拧过门锁。自从周晨外驻大半年来,她一个人在家,睡觉时总要连卧室门也反锁上。

她打电话给周晨,周晨像是仍在梦中,模糊不清地唔唔两声。朱砂跳下床去洗脸,突然看到客厅几上的烟缸里,有只燃至一半的烟头,这一次周晨也惊得郑重其事来,他说,亲爱的,别怕,我马上就回来。

周晨回家时是下午。朱砂做了他爱吃的小菜,榨了他爱喝的玉米汁。她说起这些日子以来家里发生的怪事,比如,挂在卫生间的毛巾跑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院子里的蔷薇好像天天有人采。

周晨拍拍她面孔,心疼地说,亲爱的,你一定太累了。你的那些稿子,少写点。

其实朱砂自己也有点疑心,是否自己的小说写得多了,不知不觉地便把自己笔下的气氛弄到了生活中来。

朱砂在图书馆上班,平时喜欢看点恐怖悬疑类的文章,后来自己也写,丢到杂志上发,渐渐地写出点小名气来,约稿纷至沓来。可是周晨并不太喜欢,他总说,一个人,好端端地总要考虑生点吓人的变故来,会成神经病的。

朱砂说,我不会。

铿锵的语气仍犹在耳,今日却便为此巴巴地把老公叫了回来。朱砂偎到他怀里去,轻笑,哎呀,算了嘛,算我想你,所以找借口把你叫回来,总行了吧。

周晨无奈,只好笑。

晚上他睡了,朱砂在卫生间洗他的衬衣。

清楚周晨急着离开,抱一抱朱砂,再次说,没事别再写那些鬼东西了,老公又不是养不起你。

说的也是。朱砂看着他的车开走,慢慢关上门。

这两年,周晨的工作愈发出色,他们的生活让许多人心生艳羡。只不过,他们相聚的时间随着财富的增多渐次减少。

朱砂怀念从前那些头抵着头抢汤喝的情景。

周晨走后,屋子里仿佛正常了,可是院子里的蔷薇总也撒了花瓣在地上,花盆边有杂乱的脚印。那情形,分明有人冲着这花来,然后兴起时,便走进屋里,喝杯水或是吸支烟。

朱砂细细地检查了院子,这高墙,谁能这么胆大越过来?这蔷薇,分明并不算美艳。

朱砂心疼地把花瓣扫干净了,不知道要怎么保护她心爱的花了。摘花人分明是要让她难过吧,知道她最喜欢的,莫过于这一从蔷薇。

朱砂搬了椅子坐在院子里,突然想起儿时的家里,那些茂盛的蔷薇。母亲是个热爱蔷薇的人,她未离开家时,平时最喜欢的就是侍弄那些蔷薇。母亲走后,朱砂对于母亲的记忆,日渐便模糊成一丛丛蔷薇了。

周晨打来电话,朱砂说,老公,真的有人想偷我的花。一次两次,周晨便有点不耐烦,你那些花,谁会偷呀。

朱砂睡着了。梦里看到有女子抱着自己的蔷薇花跑,朱砂尖叫一声,使劲追,可是怎么也追不上。耳际只听得女子发出讥笑声。

蓦地便醒来了,只觉一身冷汗,再次拨打周晨的手机,周晨却关机了。

朱砂进屋上网。

有网友说,来,亲爱的,咱们去爱情公寓安个家吧。

朱砂答应下来,好。

她与他的家,叫蔷薇房。

他显然很喜欢她,对她的提议百依百顺。他说,无论你何时上来,我总在。

事实果真如此,每次朱砂上线,他的头像永远亮着,他看到她,总会发个笑脸给她,她高兴时,他就陪她聊啊聊,她如果不想说话,他就像孩子一样乖乖地不说话。

朱砂渐渐喜欢上他。她被自己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想过的,除了周晨,她会喜欢另外一个男人。

她决定去看周晨。她请了长假。

但周晨看上去不是很高兴,他把她带到宿舍里,然后说,这一段工作很忙,都要加班。

朱砂只好自己呆在小屋子里,煮快餐面吃,吃了就很无聊地看电视。夜渐渐地深了,周晨一直没回来,朱砂忍不住打开了电脑。

那个男人,仍然在。朱砂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她说,我想找个男人爱我。

不敢看男人的回答,跑去厨房帮周晨洗衬衣,突然衣领上那淡淡的唇印,像突如其来的浓雾,让朱砂一下了有了陡然失明的感觉。她打开水龙头,使劲搓使劲搓,但唇印固执地不肯消褪,朱砂终于气馁地停了下来。

她给周晨打了电话:我们离婚吧。

她到达车站的时候,刚好赶上10点钟的晚班车。

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院子里的那些蔷薇。朱砂绝望地发现,它们再一次被人狠狠地掐过。

是谁,这么狠心?

朱砂呆呆地望着,泪水骨碌碌滚下来。大门轻轻一声响,满面疲倦的周晨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提着皮箱,他说:朱砂,你搞什么呀。

朱砂转过身去。只说:想好了就签字吧。周晨趋近来,试图拥抱她,她退开一步。

他坚持带朱砂去看医生,医生仔细地打量下朱砂,下了断言,睡眠不好,心事重重,过分焦虑,身体上没什么大毛病,关键是在心里。他转向周晨,你做丈夫的,可要多多关心啊。

走出医院的时候,朱砂取下了指间的戒指,她平静地看着周晨:算了,周晨。周晨说,你以为我在欺骗你?没有没有没有!他一口气说了三个没有。可是那个唇印,朱砂清楚地记得,她不止一次看到过,在周晨每一次回来的时候。她每次都蹲在卫生间里洗啊洗的,脚麻了,手指都洗得发白了。

周晨上前一步,轻轻搂住她,我已经跟公司提出申请调回了,亲爱的,我会陪在你身边。再不会有人来偷你的蔷薇花。

他知道她儿时因为受母亲离开的刺激,染上轻微忧郁症,在夜间屡次出现梦游的情况。那些蔷薇花,不过是朱砂自己弄的。

那一夜,朱砂突然间离开,留下一台尚开着的电脑,周晨看到了她和那个男人的最后一句话,她说:我想找个男人爱我。周晨的心突然紧紧地疼痛起来。原来他不在她身边,她是这么寂寞。原来她是这么地需要他。而他,要到那一刻才知道,他有多爱她,他也不能设想,她真的离开他,跟情人双宿双栖。

你父亲曾经跟我说过,你母亲刚离开家的时候,你家里的蔷薇花总被人糟蹋。然后有一晚,他看到了你……知道吗,朱砂,那不过是你内心里恐惧的一种反映,你担心我会像你母亲一样离开你。

朱砂愣愣地,那么,你会离开我吗?周晨说:不,不会。朱砂说:那么,我能治好吗?周晨说:当然会好。

夏天流了过去,蔷薇花渐渐地凋谢了,周晨在院子里种了许多别的花。

朱砂有一点点胖了,她有点忧心忡忡成天嚷着要减肥,可是周晨不允许,他说,女人胖点好,好生孩子。

朱砂便笑了。

她是多么深爱着这个男人啊。原谅她利用了他的弱点,他原本就不是个狠心的男人,她只要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点儿,他就硬不起离开她的心肠。

而那个口红印,朱砂是真的曾经看到过的,那是在周晨外驻之前了吧,她怎么可能没感觉到呢。一个陌生女人的入侵,再怎么隐蔽,也总要流露些许气息。

幸好,她抓住的果真便是周晨的软肋。赢的是她。

她再没上过蔷薇房。她知道周晨看到了一些,那是她故意地要让他看到的。她们对彼此隐瞒了一些最关键的。比如,周晨的心,真的游离过,比如,那个男人,不过是她自己申请的另一个ID。

他是她的蔷薇花。没人能偷走她的蔷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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