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里的那些烦心事

蓝海颜

蓝妮觉得西安的秋一点都不美,还挺烦人。都说秋高气爽,西安秋天的天空看着天蓝云白的,可是一翻手机空气质量竟是中度污染,PM2.5竟然200多。若是下雨天空气质量倒是良好,只是西安的秋雨既不像东北部的秋雨来势凶猛,速战速决,也不似西南部的秋雨细水长流,缠绵持久,西安的秋雨既凶猛又持久。

譬如昨夜从后半夜,蓝妮就被雨声惊醒,而今天早上,蓝妮和女儿贝贝一起去学校的时候,还是一路的瓢泼大雨,虽说打着伞,却也被淋湿了下半身。在路上又打不上车,走到一处积水潭,蓝妮为了护着贝贝,竟被一辆急速的出租车溅湿了整个后背。蓝妮在女儿的学校教音乐,还好办公室里一直放在校服。

蓝妮的音乐课都在10点多,蓝妮到学校换上校服,用了一个小时备好今天的课,一看时间才九点多,就翻开手机想看看上次给一个教育平台投的稿子发了没。

岂止刚刚拿出手机,嫂子就打来电话,嫂子说就知道蓝妮这会没课,打来电话想要借钱。蓝妮问要多少,嫂子竟说10万。蓝妮的哥哥和嫂子都在一个超市当收银员,月工资也就两三千。蓝妮的两个双胞胎侄子都在上大学,嫂子从前也向蓝妮借过钱,都是两三千,有时候借了一还,还了再借,有时候旧账没还还是借,蓝妮也没有详细记过流水账,只觉得哥嫂供养两个大学生很不容易,只希望自己在钱方面跟哥嫂看得淡一些,哥嫂会对自己的父母好一些。

蓝妮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四千多,所以十万,蓝妮一时还有点接受不了嫂子的狮子大张口。

蓝妮沉默中,嫂子已经在电话那头巴拉开了,说什么,知道你没有,可是孩子他姑父有。蓝妮的老公王海洋在新疆当兵,虽说当兵的工资比地方高一些,可地方的单位都分过几次房,但部队没有分过房,蓝妮所在的教育系统也从来没有分过房,蓝妮2006年买老公一个转业战友分的房子,比人家内部人员整整多掏了三十万。

所以蓝妮忙解释说王海洋也没有这么多钱,要有自己不至于还供着房贷车贷。嫂子说,怎么没有,咱村一个兵从新疆复原回来拿了三十多万,海洋是军官,比人家当兵时间又长,还不拿他个五六十万。蓝妮苦笑着,那有那么多,其实真的,在部队同兵龄的干部和兵工资差不多,转业费也差不多,况且嫂子说的兵是16年兵龄复原了,而王海洋虽然在部队待了20年,却要转业,所以回来拿的钱还不及那个兵的多。

蓝妮知道给嫂子也解释不清,就问嫂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嫂子说两个孩子大学毕业了,听说现在找工作一个就得五万,两个不就十万。蓝妮关心地问找什么工作,嫂子说有人保证让孩子进事业编制的单位,蓝妮知道现在事业编制其实招人很透明,基本都靠自己的能力要考的。

蓝妮怕嫂子上当受骗,就按照流程给嫂子说让侄子先选好地区单位报名,再参加统一的考试。嫂子却说,光考不找人,不花钱人家怎么会录取孩子,还说蓝妮舍不得借钱,蓝妮强忍着气继续说,她回头跟王海洋商量一下。蓝妮想到自己还有三万多私房钱,回头找王海洋要个两万应该没问题,给嫂子借五万吧。省的伤了这么多年的和气,再连累到自己的父母。

刚刚挂掉嫂子的电话,蓝妮的姐姐就来了电话,也是借钱,给儿子结婚,开口就是十万,姐姐的思路和嫂子一样,说村里人说王海洋回来能拿五六十万。蓝妮懒得跟姐姐再解释,就直接说,王海洋的钱从来不归她管,要借自己借。

挂了电话,蓝妮又觉得好歹也给姐姐借上两三万,就给王海洋发微信,直接说了让王海洋给嫂子和姐姐各借两万元。

谁知,王海洋收到蓝妮微信的时候,也刚刚挂掉了表姐和堂弟的借钱电话,大家都是一个思路,都认为王海洋从部队能拿五六十万。

王海洋正在气头上,就回了一句,那是我卖身的钱!你们都看上!!再说,账还没算,钱还没拿呢!

的确,王海洋虽然已经打了转业报告,但地方上还没有接收,一分钱还没拿呢。蓝妮也知道早些年部队工资低,王海洋估计也就拿回来个一二十万。

蓝妮其实也很生气,气王海洋和自己说话的口气,气这些人怎么这么夸张说王海洋能拿五六十万,气就算有五六十万,也如王海洋所说,那是王海洋卖身的钱。王海洋把自己给部队整整卖了20年,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300多天。

带着这些气,蓝妮上完了早上的两节课,上完课雨还是噼里啪啦下个不停,蓝妮去女儿贝贝的班上接贝贝的时候,贝贝正趴在桌子上伤心的哭着,班主任老师在一旁轻轻的哄着,原来贝贝下课时,被一个高年级男孩撞倒在雨水里,裤子全湿了。

蓝妮让班主任老师先走,自己轻轻的哄着贝贝,蓝妮决定中午不回家了,直接在学校附近的千百商城先给贝贝买条裤子,再带她在楼上吃自助,贝贝很喜欢千百商城里的自助,也不是喜欢吃里边的什么,喜欢那种随便跑来跑去拿吃食的过程吧,贝贝一听破涕为笑。

只是从商城回学校的路上,贝贝一点都不高兴,贝贝说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蓝妮的学校,蓝妮是一所公立学校的老师,随着农民工带着孩子进城的越来越多,学校的孩子也就越来越多,蓝妮刚工作时一个年级四个班变成现在一个年级八个班,一个班原来四十多孩子变成现在一个班七十多孩子,而学校的面积一点也没有扩大,所以一下课孩子撞到孩子的事件时有发生。学校也没处扩建,周围都是高楼林立。

蓝妮小区里和贝贝一个幼儿园的都选择了私立小学,人数一个班三十多,但是学费一年两万多,加上其他的午餐费,车费,兴趣班等等一年大概五万多。蓝妮听了咋舌,别说王海洋回地方和自己一样一月四千多,就是王海洋在部队,蓝妮也觉得一年五万多的花费压力山大。

毕竟蓝妮和王海洋属于裸婚一组,还有蓝妮的父母和王海洋的父母都在农村,现在上了年纪,没有一点收入。所以贝贝就只能跟着自己,贝贝刚入学,很多同事都说蓝妮带孩子来这里,真是要把孩子给耽误了,虽然蓝妮嘴上说,小学无所谓,但内心其实是有所谓的,只是不好意思给同事诉说贝贝不上私立小学是因为钱的问题。

蓝妮想到自己考高中时一分之差没有考上县一中,要上的话交两千块钱,而父母没能拿出这笔钱,蓝妮就只上了二中。蓝妮为此很是抱怨了一阵子父母。

只是,时光流逝,今日里,蓝妮面对贝贝深深体会到,做父母的艰难。

蓝妮仰起头对着雨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此刻的雨虽然小了一些,但天依旧灰蒙蒙的。

晚上回到家,想到今天一天的经历,蓝妮胸口闷闷地很想骂人,又不知道该骂谁。女儿小小的一个人,甜甜的脸蛋,蓝妮从来不曾骂过她一次,再说孩子也没有什么错啊!王海洋吧,说良心话,王海洋挣得至少比蓝妮多,而且王海洋很节俭,一年四季吃穿在部队里,自己挣得钱很少花。

外边的雨还在下着,蓝妮想到从前和王海洋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没有票子的快乐时光。那时候,蓝妮去王海洋部队总是站票,也是那么快乐;那时候蓝妮和王海洋逛街,就啃一根甘蔗,也是那么甜蜜;那时候,两个人在租住屋里下方便面,也是那么高兴。

而今,好歹也算有房有车有点票子,却对生活处处都不满意,吃什么都不香,干什么都没意思,去那都不快乐。

蓝妮也知道是内心的欲望,和无聊的攀比在作祟,只是人就生活在社会中,你能不随波逐流吗?就像今天,蓝妮能不给嫂子和姐姐借钱吗?一想到还得给王海洋解说一番,还得给嫂子姐姐借钱。又是钱!钱!钱!

窗外,该死的雨又大了。 蓝妮真是烦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