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聚散
翠脆生生
放下手机，宋菲菲看了看窗外乌泱泱的天气，心情格外的好：这次高中同学聚会竟然选在蓝晶大饭店，无巧不成书啊，谁会想到那时宋菲菲的父亲开的饭店呢？最重要的是，江磊也出现在参会人员的名单上。
对江磊的记忆还停留在16岁那年，他穿着一条破洞牛仔裤，白衬衫的扣子只系了三粒，在霞光里回头一笑，带着青涩少年的懵懂。
14年之后，宋菲菲想到江磊，仍然有丝丝的悸动。人就是这么奇怪，如果那一年，父母不离婚，她不转学，说不定他们会有一段美好的初恋时光，说不定青梅竹马结成良缘。不至于到了今天，孑然一身在这世上飘零，内心的孤独一阵阵泛起。
宋菲菲去年刚刚结束一段长达3年的爱情，前男友出了一趟国回来，爱上了其他人，爽快的提出了分手。
30岁的宋菲菲为这次同学聚会兴奋不已，她隐隐觉得，有一场生命中还未盛放的烟火等待着自己。
江磊穿了一件牛仔衬衫，下巴上留着一点点胡须，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不羁的笑容更显得周身线条饱满而从容。
宋菲菲主动上前与他碰杯，低眉浅笑：“还认识我吗？”
“当年在苹果树下一袭白裙的女孩子，相忘，偏偏忘不了。”江磊一笑，举起红酒杯。
说起来，自己与江磊就是一年的同学关系而已，宋菲菲想，他多半是记不得的。没成想，江磊竟还记得自己当初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她不由得心脏加速跳动着，脸色绯红的望着他。
成年男女的眼神里多了沧桑和欲望，宋菲菲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江磊的一举一动，他成熟、潇洒，侃侃而谈，举止得体又大方开朗，她一向是个敢想敢做的人，心念一动，便起身主动邀他饭后一起喝茶。
宋菲菲蠢蠢欲动的心在得知江磊离过一次婚之后，稍稍有些失落。很快，江磊变戏法似的用手绢叠了一只老鼠给她玩，在咖啡店昏黄的灯光下讲述青春里的斑驳往事，语调清澈沉稳，嘴角的明朗笑意无时无刻不昭示着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宋菲菲心动了，她咬着嘴唇哧哧的笑着，淡淡的又自嘲的说自己时至今日仍是个大龄剩女呢，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出门时，江磊轻轻拉住她的手，小声说：“给我个机会，让我照顾你，不要嫌弃我离过婚，还没什么钱就行。”
江磊一个人住在一套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里，宋菲菲和他的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儿。他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水晶皮冻、泡椒凤爪、红烧鲶鱼、芝麻菠菜。
宋菲菲住惯了装修豪华的大房子，觉得旧旧的老房子里什么都新鲜，像是穿越回了小时候。她快乐的吃着江磊做的菜，穿着他的旧拖鞋走来走去……
“我们结婚后，我把这里装修一下，将来要是拆迁的话，会补偿一套新房子。”江磊朗声笑道。
“好啊，没问题。”宋菲菲其实想说，没事，你没钱，我有啊！我爸爸就我一个女儿，我家有很多钱，我只想找一个对我好的男人。不过，话都到嗓子眼了，她又觉得把钱提到面子上来说，会损伤一个男人的自尊，不好。所以，只笑着说了一句没问题。
宋菲菲因为当年父亲抛弃自己和母亲的事情，至今仍然很恨父亲。她转学之后，很少回来。这一次，她却决定小住些日子。她极其反感父亲动不动就把一家人的饭食安排在豪华饭店，尽管那饭店是自己家开的，她更喜欢在家里，清粥小菜养胃。
所以，宋菲菲和江磊的约会，她不是吃街边摊上的冒菜，就是去大排档吃米线。
“我很好养活的，嘿嘿！以后不用你发愁。”宋菲菲笑道，夜色阑珊中，一位时髦的女郎从马路对面的甜品店出来。
“菲菲，啊哟，回来怎么不打招呼？”女郎红唇亲启，娇笑道。
这个女孩子是父亲合伙人的女儿，宋菲菲尴尬的笑着，一声不吭。
“这位是你的朋友啊？你好，我叫江磊！”江磊爽快的伸出手去。
“你好，我叫徐娇。”徐娇看出宋菲菲挤眉弄眼的神情，寒暄过后，很快告辞。
很久没来这座城市，宋菲菲喜欢在约会结束后坐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夜晚的璀璨灯火中，公交车上人很少，可以坐一个靠窗的位置，在低沉的音乐声中似乎回到从前，那时，父母还没有离婚，她常常咯咯咯咯的笑着追在父亲的身后。
江磊正要送她到公交站台，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皱了皱眉。
宋菲菲问，什么事？
没事，朋友说一个酒吧需要一个驻唱歌手，问我要不要去试试。江磊笑了笑。
眼前的这个男人因为家境的原因，上完高中之后就出来混社会了，他吹过萨克斯、当过工人、摆过地摊，也卖过水果，但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音乐和梦想。宋菲菲想，结婚以后，送江磊去深造，让他认真做好自己喜欢的事情就行。
宋菲菲足足一个星期没和江磊联系，在这一周之内，她和父亲摊牌，说爱上了一个男人，非他不嫁！她还策划了一个小小的派对，准备约几位儿时的玩伴一起见证自己30岁脱单……
接到电话时，江磊没有问宋菲菲的意图，他一如既往的带着爽朗的笑容如约来到饭店的包间里。
宋菲菲的父亲临时和一位重要的客户谈一点事情，为了讨女儿欢心，他特意承诺，一定会按时到。
预约的化妆师迟到了十分钟，宋菲菲很生气，她皱着眉听着化妆师一个劲的道歉，心里却在想，江磊在做什么？等会悄悄给他说明意图，他会高兴呢，还是生气？
当宋菲菲焕然一新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自助餐桌前，江磊举着红酒杯正在徐娇耳边低语着什么，两人亲昵的笑着，俨然是一对情侣。
过道里的门被服务生推开，又关上，外面的天色阴沉，风呼啦一下来了，又呼啦一下走了。宋菲菲把江磊拉到门口，一眼不眨的望着他，一颗心沉到谷底。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宋菲菲问。
江磊平静的说：“对不起，你没过过我这样的穷日子，你不懂。徐娇给了我一份稳定的工作，还给我组建了一个专业的乐队，并且帮忙把我家的外债都还掉了。”
宋菲菲流着泪说：“你说的这些，我也可以做到啊。”
“除了我这个人，我真的是一无所有！你不懂家里有一个尿毒症病人，是什么感觉，你不懂。”江磊抱歉的耸了耸肩。
宋菲菲失神的望着包间里明亮的灯光，耳边有各种嘈杂的声音，她给父亲发了条短信：你不用来了。
“我就是和他玩玩啊，小白脸嘛，甩出几十万来，他就像小狗一样乖乖听话了。”
徐娇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嘻嘻笑着，她踩着高跟鞋娉婷有致。
宋菲菲直到出了电梯间，到了一楼的大厅，才给江磊发了条信息：你有没有一点点真心喜欢过我？我
曾经想对你说，你没钱，我家有钱，我不缺钱，只缺一个爱我的人。你怎么就这么心急呢？
过了许久，江磊都没有回复。
雨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宋菲菲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人世间有无数的聚散在上演，她以为是一场美好的相聚，从此再也不用分开。他却在生活的泥沼里越陷越深，看不到她的眼睛。
他想要的无非是现世安稳，而她，偏生幻想着且以情深共白头。
如果他再耐心一点，她也就高兴的在30岁这一年把自己嫁出去了，她会介绍他进父亲的公司帮忙，将来他们共同继承宋家的一切。
如果她知道他父亲需要那么多钱看病，她一定会帮助他的。
如果他再等等。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宋菲菲想，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是在大海里游曳不定，偶尔碰头，最终，还是要离开，回到各自的世界。
他所想的，她不懂。
她想要的，他亦不懂。
作者简介
翠脆生生：报纸专栏作者，现居银川。
出版《两个人的江湖》《我们忘了，爱在婚前》《非你不嫁》等书，其他文字散见报纸及杂志！
爱吃爱喝爱臭美，好吃懒做想发财。
个人微信公众号：翠脆生生，ID（ilovecui2015）欢迎关注！新浪微博@翠脆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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