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军婚一张纸

翠脆生生

唐玉辰早上醒来时,窗外阴霾一片,小雨淅淅沥沥的,她穿上拖鞋站在凉台上往下看去。有一位红衣少女撑着伞在小区里缓缓而行,她的身旁有一个年轻的男孩子,他们亲昵的说着什么,似乎很享受在雨中漫步。

18年前,和徐虎相识的那一天,天空中也是飘着小雨。唐玉辰穿着新买的连衣裙,像只花蝴蝶一样穿梭在姑姑的超市里。等她意识到有一个穿军装的男孩子盯着自己看时,忍不住把目光转移过去,徐虎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把头扭向一边,嘴角边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姑姑的超市在军区旁边,唐玉辰刚刚大学毕业,还没有什么太好的去向,所以就在超市帮忙。徐虎一有空就来买东西,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来了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根本是没话找话。他每次来都是左右看看,然后说,要一包方便面。借着唐玉辰收钱的空档,他会大着胆子和她的目光碰触,然后呲牙一笑。

唐玉辰暗自笑话徐虎是个傻帽,可她就被这个傻帽给吸引了。谈了一年恋爱之后,他们走入了婚姻。徐虎家里有三个哥哥,他是最小的一个,家里条件一般,根本买不起房子。不过,唐玉辰不在乎,她住在部队的家属房里,欢乐的度过了自己的新婚。

婚后的第二年,因为一些变动,徐虎要到遥远的北方去工作。唐玉辰送他到车站时,车厢里不知谁泡的方便面味传了过来,她恶心又难受,回去后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18年军婚一张纸

军婚中所要经受的两地分居、一个人产检、一个人的寂寞……唐玉辰在此后的岁月里都一一尝到,徐虎在电话里除了叮嘱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等等之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有一次去产检,大雨磅礴,唐玉辰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腹中的孩子拳打脚踢,她疼的呲牙咧嘴,一个劲的掉眼泪,怕孩子出什么问题。

到了医院,医生吼着,下雨天嘛,来产检你好歹叫个人陪着啊,逞能!

母亲重感冒,唐玉辰就一个人来了,她听着女医生问,你家属呢?小声回答,部队忙。

对方哦了一声,同情的摇了摇头,说,不容易啊。

从怀孕起,就没买过什么衣服,唐玉辰在一群产妇里碰到自己的一个同学,人家穿着一件漂亮的连衣裙,设计别致。她悄悄的到街口的孕婴店里一看,一条裙子就要近五百元。

嫁给徐虎之后,唐玉辰就没去工作了。初始,爱情的甜蜜饱饱的鼓胀在胸口,无暇去想那些。那天,她忽然有些忧伤,想着孩子大一些就去工作。

孩子出生那天,徐虎休假回来,婆婆也从乡下提了老母鸡过来。

刚刚享受了几天被呵护的日子,一晃,徐虎就回部队了。婆婆放不下家里,也回去了。

唐玉辰为了省钱,没出月子就开始照顾孩子,也没雇月嫂。她想,能省一个是一个吧。下身还疼着,伤口恢复的不太好。她忍不住在电话里透漏出几句对未来的忧虑,忙里偷闲打电话的徐虎就安慰她,没事,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

孩子出生后,鸡零狗碎的生活开始了。唐玉辰开了一家网店,在锅碗瓢盆中开始了一个人带孩子的生活,她有时候真想,有人能搭把手,自己上街逛逛也好。只可惜,家里家外,都是自己一个人。没时间生病,没时间忧伤,没时间脆弱。

和徐虎之间,也似乎话越来越少,除了讨论孩子的吃喝拉撒和家事,或者问问对方所在城市的天气,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

从前的我想你了,我爱你,不知何时起,再也说不出口了。

时光如梭,唐玉辰没办法像自己想的那样出去工作,孩子上了幼儿园,接送问题就把她拖的死死的。她的网店不温不火,所得利润勉强够自己生活的。徐虎的工资要分出一部分给公婆,还要时不时的接济家里的几个哥哥。看电影、逛公园,小两口的打情骂俏这些事,越来越陌生了。

感觉到婚姻出了问题是在徐虎休假的那一年,孩子已经上了小学,他没有第一时间回来,却在休假后到各地找战友聚会。唐玉辰精心化了妆,买了很多吃的,拿着电话的手却不听使唤的颤抖着,她的心空落落的,一种无力感让自己也感到胸闷、心悸。他不再像从前那样一休假就着急回家了,见面时,其实过早的进入了老夫老妻的模式。

18年军婚一张纸

闺蜜说,一年见两次的婚姻,能有多好啊。

唐玉辰不信邪,她从那以后,每当孩子放寒暑假,都带着去部队探亲。可是,到了家属院,仍然是琐碎的日子,徐虎随着职务的升迁,变得越来越忙,能抽出空来和她聊聊,都实属不易。

好容易带着她们母子去公园逛了逛,她主动提议两人合影留念,他讪讪的笑着,老夫老妻了,合影干嘛啊。

什么老夫老妻啊,胡说什么啊,我还年轻好吧?唐玉辰心情抑郁的说。

矫情什么啊……徐虎反击。

两个人似乎到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地步,狠狠吵了一架之后,不欢而散。

唐玉辰下意识的改变自己,化妆、打扮,看书,听音乐,只是,徐虎淡淡的,表情波澜不惊。

婆婆去世,舅舅八十大寿,儿子考上初中……平淡又平凡的生活里,唐玉辰为了孩子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在老家煎熬着,像单亲妈妈一样带着儿子一起生活。

徐虎有一次喝醉了酒,在电话里黯然的说,我他妈的不就是单身汉吗?我努力工作为了谁啊?你说你苦,难道我轻松吗?

唐玉辰苦笑,是啊,谁都不容易。不知是风错,还是云错,又或者是自己的错。

渐渐的,唐玉辰也不再试图挽回什么了,她和朋友一起打打麻将,给孩子做做饭,网店交给客服,自己对生活不再抱有什么浪漫的期待了。从前总想,等他脱军装以后,两人带着孩子一起去游山玩水,重温一下新婚燕尔是什么感觉,和他一起吃早餐、中饭,晚饭,一起逛公园,看电影。现在,她已经意识到,两人的心海之间,隔了千山万水,再也回不去了。

离婚是唐玉辰提出来的,她流着泪对着闺蜜说,算了吧,两个人都没什么话说了,别彼此耽误了。

到底是什么问题啊?闺蜜不解的问。

18年军婚一张纸

徐虎没有外遇,唐玉辰也没有爱上其他人,甚至他们没有什么大的嫌隙,只是,不爱了。18年的生活弹指一挥间,算起来,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不超过两年。她从活泼好动的少女成了木讷、淡然的中年妇女,他由青葱少年蜕变为有些小肚腩的中年男人。

徐虎自主择业回来的那天,他们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他把车和房子都留给了她。

唐玉辰原本想拒绝,徐虎拉住了她的手,认真的说,你没工作,都留给你吧,这样,我放心一点。我好歹一个月有几千块的工资,对不起你了,这么多年。

她云淡风轻的笑了,说,没什么。

转身的瞬间,唐玉辰的眼泪掉了下来。风卷起树叶,凉丝丝的,像是18年前初遇的那一天一样。

作者简介

翠脆生生:报纸专栏作者,现居银川。

出版《两个人的江湖》《我们忘了,爱在婚前》《非你不嫁》等书,其他文字散见报纸及杂志!

爱吃爱喝爱臭美,好吃懒做想发财。

个人微信公众号:翠脆生生,ID(ilovecui2015)欢迎关注!新浪微博@翠脆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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