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小昨

  深夜,表哥大千打来电话,嗓音嘶哑:“明知道没有希望的事情,还有必要坚持吗?”

  我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回答异常坚决:“没有必要。明知道没有希望,还像傻子一样坚持,你缺心眼儿啊?”

  “可是我心里放不下。”大千非常痛苦。

  “那是因为你不想放下。你被伤得还不够,不足以让你心如死灰。”

  大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说:“其实我倒希望她对我残忍一点儿,冷漠一点儿,那样我还能承受住打击,可像现在这样让我放手,实在不甘心!”

  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大千暗恋一个姑娘16年,两人拖拖拉拉,纠缠不清。前不久,大千终于收到了那个姑娘的最后通牒,心如刀绞。

  我忍不住大骂:“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你都喜欢她16年了,还在‘千斤顶’的位置上原地踏步。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在附近的几棵树上试试好不好?”

  大千不死心:“你不是说,只要玩命地追一个姑娘,就一定能抱得美人归吗?”

  看到大千如此认真,我突然有些心疼,说:“那你也得选对了人啊!那个姑娘适合你,她才值得你玩命去追。找对象这种事,选择比努力更重要,你和绿茶的三观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你自己说,你们两个人般配吗?合适吗?”

  沉默许久,大千叹了口气:“那我到底怎样才能彻底放下?”

  我微微一笑:“忘记过去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在我苦口婆心地劝说下,大千终于和小米见了面。

  两个人足足玩了一个下午,大千到晚上很晚才回来,我心中窃喜,看来他俩有戏。结果小米打电话跟我说,大千整个下午都很忧伤,甚至有种奔赴战场的悲壮感。

  小米突然问我:“你认识绿茶吗?”

  我心里一凉:“你怎么知道绿茶?”

  小米幽幽地说:“大千一整个下午都在和我念叨绿茶。天啊,他好痴情,好专一,居然暗恋了绿茶16年!16年,杨过和小龙女都在绝情谷底相遇了,他竟然还没赢得女神的芳心?”

  当时我就崩溃了,心想,这下可完了,小米和大千的感情肯定夭折了。试想,有哪个姑娘会容忍自己的男朋友有一个暗恋了16年,至今还念念不忘的女神?

  见到大千,我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缺心眼?第一次见小米,你总提绿茶干啥?你是不是想打一辈子光棍?”

  大千讪讪地说:“我觉得两个人之间不应该有所隐瞒,理应坦诚相待。”

  我说:“可是,有时候女人其实并不想知道你的过往,尤其还是一段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过往。那将会是她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心坎。即使你要说,也得等你俩感情比较稳定、时机恰当的时候,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这下好了,小米肯定被你这个16年的‘金牌千斤顶’吓跑了!”

  大千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没调整好心态接受一段新感情。”

  大千的话把我气得脸都绿了,我大骂:“那你就等着给绿茶当一辈子的‘千斤顶’吧!”

  第二天,小米满脸倦容,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来找我,显然是昨晚没睡好。她有些羞涩地说:“我觉得大千真是一个绝顶好男人。现在很少有人那么痴情,如此专一了,我想我有点儿喜欢他了,你可以帮我打探一下大千对我的看法吗?”

  小米的一席话惊得我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真的不在乎他曾经喜欢一个人16年,而且至今念念不忘?”

  小米一脸认真地说:“正是他的痴情和专一深深地打动了我。实话说,我也很纠结,昨晚一晚上没睡着。不过我认为,像大千这种一根筋的男人,如果有一天喜欢上我,也会如此专一、痴情、绝对的。所以,我想拯救他,带他走出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让他爱上我。”

  看到小米单纯无邪的笑容和信心满满的样子,我突然很感动。小米说:“你没事可以多给我讲讲他和绿茶之间的故事,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大千和绿茶女神是高中同学。不可否认,绿茶长得的确很漂亮,有点儿像神仙姐姐刘亦菲。

  那时候,大千疯狂地收集刘亦菲的海报和明信片,他房间的墙上、门窗上,甚至是天花板上,都贴满了刘亦菲的海报。

  绿茶不仅是校花,还是学霸,座位始终在前三排的“学霸区”。大千人高马大,学渣一枚,常年游走在“VIP高级娱乐区”。

  自从对绿茶一见倾心,大千自动开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模式,头悬梁,锥刺股,秉烛夜读,只为能挤进“学霸区”,离绿茶近一点儿。

  终于,高一上学期期末,大千从倒数第十,一跃成为仅次于绿茶的第二名。

  新学期排座位时,大千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进“学霸区”,竟然还和绿茶成为同桌。更让大千惊喜的是,两个人还被分在同一个小组打扫卫生,大千还是小组长。

  这下可把大千美坏了。他每天早早来到学校,帮绿茶擦桌椅板凳、整理课桌,还贴心地买好早餐,藏在课桌书洞里。

  每天绿茶看到整齐干净的书桌和香喷喷、热乎乎的早餐,都会冲大千莞尔一笑:“大千,你人真好!”这时大千都会羞涩地低下头,假装没听到。

  打扫卫生的时候,大千也尽量把一些较轻的活分配给绿茶。时间久了,小组其他成员纷纷抗议,说大千偏袒绿茶。

  就这样,高中三年,大千就像公主的骑士,默默地守护着绿茶。

  高考填志愿时,大千偷偷填了和绿茶一样的志愿,终于如愿以偿,和绿茶考进同一所大学。

  上大学以后,大千经常约绿茶一起吃饭,绿茶也不拒绝,久而久之,大千就成了绿茶的“饭票”。

  像绿茶这样漂亮的女生,追求者自然少不了。当时追求攻势最猛的要数那个“富二代”。很快,绿茶就被“富二代”的糖衣炮弹攻陷,大千“饭票”的位置也被成功取代。

  不过,大千每次给她打电话她都接,发信息也都回,还时不时地跟大千一起出来吃饭、看电影,当然每次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本来高中时候,绿茶还是一个清新脱俗又高雅的女神,可自从谈了男朋友,整个“画风”就变了。

  起初,她经常找大千借钱,譬如:

  “大千,能借我点儿钱吗?天冷了,我想给我男朋友买件毛衣。”

  “大千,我男朋友过生日,我想给他买个Zippo打火机,你能帮我挑一个吗?”

  后来,绿茶干脆挑好想买的东西,把淘宝购物车发给大千,让他结算。

  每次满足完绿茶的要求,大千都得吃一个月的泡面。后来大千干脆在校外打工,每天拼死拼活,累得像狗一样,只为博得女神一笑。

  对此,绿茶的室友纷纷表示不理解:你在“富二代”面前那般矜持、那般清高,干吗老是剥削穷学生大千呢?

  绿茶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能让‘富二代’觉得我是一个爱慕虚荣、贪图享受的物质女孩,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步入婚姻殿堂。大千就不同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他,所以我压根儿不在乎他会怎么想我。”

  尽管绿茶非常珍惜她和“富二代”的感情,但两个人还是在毕业的时候分手了。因为“富二代”身边有很多等着嫁入豪门的年轻漂亮女孩,花心的“富二代”脚踏几只船,骄傲的绿茶忍无可忍,终于提出分手。

  绿茶失恋后,伤心欲绝,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终日以泪洗面,借酒消愁。大千一直在她身边陪着,逗她开心,哄她吃饭,陪她喝得烂醉如泥。

  绿茶一度非常感动,她深情款款地对大千说:“大千,你对我真好,等你买了房,坐上经理的位子,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大千喜极而泣,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每天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拼命工作,没白没夜地加班,就为了早日升职加薪,成功抱得美人归。不仅如此,大千还一直坚持买彩票。他天真地想:等我中了500万,就可以娶女神了。

  很快,大千的美梦破灭了。绿茶和公司里年轻有为的销售部经理谈起了恋爱。

  面对大千的质问,绿茶一脸无辜地说:“大千,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对我很好,我也知道你一直很努力工作,但是女人的青春太短暂了,我等不起。”

  大千紧紧抓住绿茶的手,恳求她:“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绿茶不耐烦地甩开大千的手:“没有钱,你拿什么对我好?除非你买彩票能中500万。”

  大千绝望地松开了绿茶的手,像一只受伤的野兽,默默地舔着自己的伤口,走开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绿茶消失在大千的生活里。大千一边慢慢抚平伤口,一边在家人的逼迫下漫不经心地相亲。正当大千决定收拾心情,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时,绿茶又出现了。毫无疑问,她和销售部经理分手了。

  遍体鳞伤的绿茶,在大千温暖的怀抱里疗伤。两个人就像恋人一样,手牵手散步,看电影,拍照,吃饭,唱歌。

  就在大千以为已经成功俘获女神芳心的时候,绿茶又高调地开始了新的恋情,对方依然是事业有成的成功男士。

  大千远远望着绿茶走马观花地换着男朋友,只是绿茶的口味越来越重,男朋友的年龄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有钱,恋情也一次比一次短暂。

  每当绿茶失了恋,受了伤,就来找大千求安慰。很多朋友看不过去,好心奉劝绿茶:“有钱的大叔,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他们那么精明,你道行太浅,斗不过他们的,最终也只是白白浪费青春。”

  绿茶满不在乎地说:“我过怕了穷日子,不想再和一个穷小子从零开始奋斗。当年我爸妈也是真爱,我妈陪我爸过够了苦日子,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惨遭背叛,还傻乎乎地净身出户,害得我也跟她吃尽了苦头。如果同样会遭到背叛,我何不找个有钱人?最起码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分手费。”

  大千一直奢望能用自己的真心打动绿茶,但他有所不知,你永远都无法感动一个不爱你的人,尤其是当两个人的“三观”不一致时。

  就这样,大千被绿茶蹉跎到而立之年,依然是单身汉一枚。

  听完大千和绿茶的故事,小米唏嘘不已:“大千真可怜,绿茶太坏了,我一定要拯救大千。”

  小米从此对大千开启了“轰炸式”糖衣炮弹模式:知道大千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她每天买好早餐,屁颠屁颠地给大千送去;为了逗大千开心,她每天亲手熬制“心灵鸡汤”,搜罗各种奇闻趣事、冷笑话,QQ、微信、微博私信和手机短信各复制一份发给大千,生怕他会漏看;一到周末休息,她就约大千出去玩,还甘愿当大千的“情感垃圾桶”,听他一遍又一遍地诉说对绿茶的不舍、不甘和无奈。

  对于小米的盛情邀约,大千没有拒绝,却始终提不起兴致。他说,在他的记忆里,爱情是一件轰轰烈烈、惊心动魄的事,在喜欢的人面前,你会紧张,会心跳加速,会不知所措,但他现在却通通感受不到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像绿茶一样无耻,不喜欢却不拒绝,用暧昧浪费着别人的青春。

  终于,他向小米袒露心扉,说他爱的还是绿茶,他会等到她结婚。他不想耽误小米。

  小米哭得痛彻心扉,她说,绿茶是她心中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她很喜欢大千,很想坚持,但一想到绿茶在他心中的位置,她突然就怕了。她和大千才认识160天,拿什么去对抗他们的16年呢?最终小米也决定放弃。

  和小米分手后半年,大千结了婚。新娘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绿茶,绿茶跟着一个有钱的中年男人去了美国。

  绿茶走后,大千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悲痛欲绝,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积极地相亲,然后认识了现在的老婆小惠。

  小惠是一个有洁癖的医生,当她听说大千把所有的衣服,包括内裤、鞋子和袜子,统统扔进洗衣机里洗时,简直要崩溃了。然后,她声情并茂地给大千讲了半个小时衣服分开洗的必要性。

  大千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一大老爷们儿,粗枝大叶的,习惯了,而且我平时工作太忙,真没时间洗衣服。”

  小惠爽快地说:“那我帮你洗好了。”于是,只要休息,她就去大千家帮他洗衣服。

  就这样洗了一个月,就把大千的心洗软了。三个月后,两个人结了婚。

  小惠体恤大千家经济条件一般,并没有要彩礼。舅妈执意拿了1万块钱,结婚的时候,小惠又带了回来。不仅如此,她还带了10万块钱的嫁妆,而且帮大千还了30年的房贷。

  婚后第二年,小惠就给大千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大千也时来运转,升职加薪。

  我们都感叹大千走了狗屎运,不知上辈子积了多大的德能娶到小惠。大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厚地笑了笑:“野百合也有春天嘛!”

  关于绿茶,大千从此绝口不提。对,只有这样,“千斤顶”才有春天。年少时,谁没爱过几个人渣?爱错人不要紧,重要的是及时止损。

  有时候你觉得所爱的人太现实,太物质,一味地索取,不懂付出,其实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人而已。只有爱对了人,你才能迎来真正属于自己的春天。

  大千结婚了,我相信,小米也会等到真正爱她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