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学堂
摆渡人
作者：凭栏听雪
外婆去世的时候，我五岁，我只知道那年冬天，外婆攒了半缸鸡蛋等着母亲带我回去看她。终是没有等到，这些我也是听母亲说的！因为离得远，母亲每年只在过年回家时才探望外公外婆！那个缸到底多大，我已无从知道，但每一个鸡蛋里都是外婆满满的爱与期盼！
我只知道外婆叫何朝凤，那是每年清明，母亲烧纸要写的名字！
外婆去世那年，外公65岁，他一个人孤零零住在山头，从不愿给子女后代添一丝麻烦！
外公依旧像外婆当年那样，每年腊月早早腌上腊肉，制好牛肉干、生好豆芽，当然仍不忘攒很多鸡蛋。做好这一切之后就是长长的期盼。 记得十岁那年冬天家里有事，母亲让姨带我和表弟回去！
坐完汽车倒火车，而后又倒汽车。等到外公家对面时，天已经黑了，对面和外公家还隔着汉江。这里远离县城，没有收费的船只往来！每一次过江，都靠运气，这里的人也都很朴实，运气好只要江面有船。人人都会帮你摆渡过岸的！
可今天已经看不见一只船了！眯眼望去，整个江面空落落的，只有风呼呼的在耳边响着。姨大声朝着对面山上喊去：哎！还有船吗？ 还有船吗？自然光线已经看不见对面了。我正在诧异，今晚能过去吗？
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是慧吗？是外公在叫姨！！！
紧接着就是外公喊舅舅快来开船的声音！
要知道，以前的人很怕汉江发水，都住的很高。外公又住在最高处！这个孤独又倔强的老人，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那个时候会到对岸呢？我知道了，外公也许每天都在这低处守望、期盼着。 我和表弟是很乐意在外公家过年的，在那个食物（尤其是肉和蛋）匮乏的年月，我们天天吃鸡蛋，天天有肉！
过完初十，因为要上学，我和表弟得回家了！外公看实在留不住，他就一个人去县城帮我们买回去的火车票。
外公早上去县城的时候，我和表弟还在梦中！吃完中午饭外公回来了，背着一个大大的空背篓！
第二天，他给我和表弟每人50元钱，一再嘱咐我们好好学习。我俩高兴坏了，因为那时候的小孩一般收到年钱就是1元2元而已！
姨泪眼汪汪的不许我俩拿！外公生气了：给娃的！又不给你！
姨后来对我和表弟说：那是外公买车票时…用背篓背了一百多斤绿豆卖的钱！
至今我都无法想象一个70多岁的老人怎么把一百多斤绿豆背下山过了江又步行到县城的！而这一切，他从来不说，就像他从未像我们提起，一个人的时候是怎样过活的，想念我们的时候又是如果度过那些漫长的岁月？而我们，总在忙碌的生活中匆匆复匆匆，下意识的认为，等忙完了这一阵子，就回去探望外公。
我考上师范那年，恰好外公在我家，临去学校报到时。外公悄悄给我50元钱！又说：好好读书，不要嫌少！ 我怎么会嫌少？
最后一次见外公，是母亲已经去世的那年夏天，母亲的突然离去，我们没有人敢对外公说！外公发来电报说自己不行了，我和弟弟急急赶到：看见是外公在院子里劈柴！
见面之后没有问：母亲为何不来！
那时我家已经装有电话！弟弟又带着手机！可是外公没有一次要求给母亲打电话！我那时正在教育学院进行暑假进修。所以，待了几天，看外公一切都好，就准备赶回去考试！外公大概估计又一次留不住我了，于是，又悄悄给我钱—是一枚袁大头！说：这是外公给你留的念想！
许是外公已经知道他要离去，我走后几个月，就接到舅舅的报丧电话！
那一年…我人生中最寒冷的一年！从那以后，我时常在梦中回到外公家对面，眼前总是云雾迷茫的汉江，奇怪，我总是安心而踏实的，因为我知道，外公就在对面，他会开船来渡我们。
谨以此文怀念我的外公外婆，也怀念所有善良有爱的老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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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脆生生：报纸专栏作者，现居银川。爱吃爱喝爱臭美，好吃懒做想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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