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里的新娘

赵霞

秋日正午的阳光暖暖的,懒懒的,透过铁网洒在不足十平米的小院子里,洒在了米米的身上,她单薄的身影就投射在监室的铁门上,男犯人们正在训练队列,整齐响亮的番号声中,米米仿佛听到肖帅的声音。

肖帅,多么熟悉的名字,那是用少女的爱浇铸成的一个熟悉 得近乎陌生的名字。

米米和肖帅是在广播电台经济频道的交友栏目里认识的,其时肖帅正在一个合资企业里工作,少男少女们热衷的网上交友,将各在一方的米米和肖帅拉近了。肖帅幽默的谈吐和广博的知识就像磁场一样把米米的心吸引了去,经过一段时间的网聊和电话联系,肖帅说他喜欢上了米米,米米却不敢轻言喜欢。

记得和肖帅见面的那天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米米穿着米黄色的毛衣,清清爽爽地去车站接肖帅。一路上米米怀着激动的心情,时而三步并做两步地小跑,时而放慢了脚步想象着肖帅的模样,不经意的一份笑就浮上了脸庞。不觉中,车站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车站里人来车往,嘈杂而热闹。

不想做小三,却用爱的谎言使得爱人走上刑场,她出狱后完成救赎

“哪一个是肖帅呢,说好了是下午2点到站,这会应该是到了!”米米想。这时手机响了。

“喂,谁呀?”

“是我,肖帅。”

“你在哪?”

“我就在车站的第一个出站口,我穿是一身绿色运动装” 。挂断电话,米米向车站的第一个出站口奔去,她瞪大了眼睛在人群中搜寻着绿色运动装。在哪儿呢?突然,眼前一亮,一个帅气的阳光男孩进入了米米的视线,干净利落的板寸,俊朗的脸庞,明目皓齿,神情大方……这就是肖帅?这就是那个在电话里说喜欢我的肖帅?米米一时激动得竟愣住了神,痴迷的眼神像是着了魔法,不能从肖帅的脸上移开半寸,肖帅找寻的眼神与米米不期而遇,在一阵疑惑后,肖帅微笑着向米米走去。

“请问,你是米米吗?”,等米米回过神来,两朵绯云已印上了脸颊。

“嗯,是我”,他们就像两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手牵着手走出了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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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饭了” ,监所管理人员喊。女犯人每人拿着一个盆子站在监室门口,挨个打下来,米米总是最后一个,她不愿和她们抢,也不想和她们争,都是一群于社会于家庭有罪的人,有的甚至思想污秽,灵魂扭曲,与这些人争,争到的只能是成倍的肮脏。说别人肮脏,其实就是承认自己的肮脏。自己也是一个因包庇罪被判处十个月有期徒刑的女囚,没有资格说别人肮脏。但心里,米米总觉得自己不是坏到骨子里的人。她包庇肖帅,是因为肖帅为她杀的人,她爱肖帅呀。那时,她为了考验肖帅对自己的真心,谎称自己挪用了厂里的7000元现金,让肖帅帮她想法子,还说厂里已发现了她挪用公款,让她要么三天内还上,要么见官。真的当时米米就是这样想的,她真的只是想拿这个方法测试一下现代的爱情,到底有几份真,几份假。

想到爱情,米米就想到了她刻骨铭心的初恋。当年19岁的她乍到这个大城市,投靠在师傅门下学裁剪,是多么单纯呀。师傅手把手地教她手艺,关心她的吃住,关心她寒暖,对她像兄长,像朋友。日子久了,师傅的眼底竟有一份深深地爱怜,当米米与师傅深情的眼神相触的时候,米米就像被一股电流击中,顿时热血沽沽,脸儿也红了,双手也没地方放了,可米米越是羞臊,师傅越是直白地坦露他的爱怜,师傅也不说什么,总是在眼里迸射着爱的火花,几次在教裁剪的时候,师傅都禁不住靠在米米的身后,头勾向米米的耳根,呼呼的出着热气,像是马上要揽住米米的腰,将吻印在米米白皙的耳根上。开始时,米米总是借口逃开,不敢正视师傅火辣辣的眼睛。可是,师傅对她无微不至的关爱,师傅那中年男人特有的成熟与稳重,还有师傅的深情,一点一点地将米米的心灵浸润。在外漂泊的米米,有一份深深的孤独,渴望一个宽厚的可以依靠的肩膀,渴望被人疼爱,而师傅身上那种特有的男人味道,恰恰在最适时的时候慰藉着米米孤独的心灵。渐渐地米米喜欢师傅和自己靠得很近,有时米米还会主动往后靠靠,让她柔柔的发丝挠痒师傅的脸庞,嗅着她的发香,师傅深情地说:“米米,你真好闻” ,米米不再脸红了,她回头咯咯笑着说:“是吗,什么味?我怎么没闻出来” 。米米看见师傅的眼里燃烧的两团火焰几乎要把她熔化掉,两双激情的眼睛相互解读着吸引着,在师傅欲要将他灼热的嘴唇伸过来时,米米轻巧地逃开了。米米知道师傅爱她,她也爱师傅,可师傅是有家室的男人,她不想破坏这个家庭,不想伤害患病的师母和两个可爱的孩子,尽管师傅与师母有的仅是夫妻间的身份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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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这个世间的精灵,让米米思之若渴,让师傅欲罢不能,两个需要爱的心灵,渴望着爱,又躲闪着爱。这份爱若即若离,像空气,探之无物,弃之不能……..

米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三年前的一天,那天是师傅的30岁生日,厂里有一批货要加班,干到十点多,突然停电了,大家散了后,师傅对米米说:“今天是我30岁生日,能陪陪我走走吗?”,米米答应了。

一轮新月透过树叶,看着这对并肩散步的师徒,师傅信步走着,讲着自己从闭塞的小村庄走向大城市,又以精湛的手艺立足这个城市的艰辛与收获,讲着他与身患重病的师母之间淡得如同一杯白开水的生活。讲到动情处,师傅的眼里竟有泪花在闪动。米米被师傅这份发自心底的信任感动着,温暖着。他们时而走时而坐,不觉中竟走到了城市的边缘。师傅提议说:“今晚的月色多美呀,跳一曲吧。”米米微微笑着看着师傅,师傅打开手机里的乐曲,挽着米米和着微风跳了起来。舒缓的乐曲、丝丝的微风和两个翩翩起舞的人儿,在米米的心中定格成了一副美丽的水墨画。米米望着师傅,师傅看着米米,没有语言,而似乎又有读不完的情意,习习凉风不时地将米米的白裙子掀起一角,月光下的米米娇羞得如同一朵百合花。舞步交错间,师傅禁不住一把将米米揽进了怀里以吻封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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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肖帅通话半个月相见后,两颗年轻的心就紧紧的贴在了一起,米米爱肖帅的帅气、幽默和宽容大度,肖帅爱米米的美丽,清纯和善解人意。

莫说米米轻率,莫说米米移情别恋。米米对师傅的爱是种依恋,对肖帅的爱就是倾慕,她依恋师傅兄长般的胸怀,但那份爱注定不能长久,那份爱所带来的更多是对师傅一家和自己的伤害,师傅徘徊在家庭和爱情之间,不仅不能给她完整的,全身心投入的爱,还将使师傅在两难的取舍中伤得更深。虽然师傅对米米爱得很深,爱得很痛,但米米需要的不仅仅是师傅的爱,还需要一个能包容和承载爱的容器——家,这些师傅是给不了她的。所以在和师傅苦苦相恋三年后,米米悄悄地退出了那段感情。相爱时苦,分手时更苦,当米米渐渐有意识地疏远师傅的时候,她知道师傅感觉到了,但师傅却装作视而不见,米米曾一度怀疑过师傅的爱,直到有一次,师傅酒后醉卧冬雪撕心裂肺地喊出:“米米,我爱你,我对不起你”的时候,米米才知道不是师傅不在意,而是师傅也很无奈,他只有以沉默来肯定米米的选择。三年呀,想要走出这段感情有多难,只有米米自己知道,她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将对命运深深的愤,对爱情切切的恨,一点点抠进两只手的手背上,直到两个柔嫩的手背鲜血淋淋。她想哭、想喊、想闹,想把自己的心肺掏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一遍,让烈日将三年的爱,三年的记忆蒸发掉。可是,这份刻骨铭心的爱要化成一滴一滴热泪流出。

带血的伤口只能自己舔拭,黑夜里的电波缓解了伤口的疼痛,在电波里,米米认识了肖帅。肖帅的出现,犹如透进心灵的一缕阳光,慢慢地将她照亮,将她从那次感情的劫难中拯救了出来。在肖帅身边她可以自由的呼吸,大胆地爱,娇嗔地撒赖,无邪地笑。网球场上,咖啡厅里,游泳池里,青草从中,无不留下他们爱的身影。拥有这份爱,米米的心甜得直往外渗蜜,可是有过一次爱的经历的米米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踏实,毕竟他们从相识到相恋仅有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她要想个办法试试肖帅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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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米米下班回来,忧忧地对肖帅说,去年她母亲患急性肺炎住院,她从自己掌管的财务里挪用了一笔钱急用,已经还了一些还差7000元,厂里已经发现她挪用公款,让她要么三天内还上,要么见官。没和米米商量,肖帅只身来到了当初工作的地方,东挪西凑地和朋友借了3000元。别无他法的肖帅无助地在公司附近转悠,寻着熟悉的小路,来到了上班时常去的那个商店。商店里只有50多岁的女店主一个人,肖帅和女店主闲聊时发现商店的抽屉里有不少现金,肖帅放下自尊,低声下气地向女店主提出借钱的想法。当时已是晚上10点多了,女店主警觉地看着肖帅,她怕肖帅为了钱对自己下黑手,谎称店里的钱不够4000元,家里有现成的,让肖帅在店里等着,她回去给他取。女店主是吓慌了,出了商店就喊:“有人抢劫,有人抢劫” 。肖帅也吓懵了,跟出来就追女店主,女店主看肖帅追了上来,高一脚低一脚地跑得更快了,一不小心女店主跌倒了,肖帅追上后欲扶起女店主,女店主却拾起一块石头砸向肖帅,顿时,肖帅的头上鲜血直流,不待肖帅解释,她抓起地上的泥土、石子又砸向肖帅,还拼命地喊着有人抢劫,肖帅急了,他怕引来更多的人,他就有口难辩了,一个前仆压在了女店主的身上,捂住了女店主胡喊的嘴巴,女店主挣扎得更历害了,肖帅死死地按住女店主,女店主被捂得瘫软了下来,肖帅匆匆逃走了。

回到米米身边,肖帅恍然的神情和3000元现金让米米觉察出事情了,而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公安机关已通过走访很快将目标锁定在肖帅身上,并出现在了米米面前。当时肖帅就在米米的房子里,尚存一份侥幸的米米不但没藏住肖帅,还使自己成了同案犯。没有解释的时间,没有责怪的机会,突然间的变故就使米米和肖帅沦为了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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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帅出生在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弟弟弱智,母亲下身瘫痪,父亲独自支撑着这样的家庭,其苦自不等说,为了给家里培养出一个顶梁柱,父亲为肖帅的成长付出了不少心血。而今,肖帅却成了一个被判处死刑的故意杀人犯。肖帅的上诉是没有希望的,在看守所的这几个月里,米米通过学习刑法明白,肖帅在主观上虽然没杀死女店主的直接故意,但他明知自己的行为会造成女店主的死亡,却放任这种结果的发生,法院在这起案件上适用死刑是恰当的。

夜,黑漆漆的,无边的黑夜吞蚀了米米。明天她就要刑满了。黑夜里她睁大双眼,什么也看不见,可是闭上眼睛,却将肖帅的脸和师傅的脸勾勒得清清楚楚┄┄,师母一个月前病情恶化至心肌无力死了,师傅前一阵来探视米米时,谈到了希望米米出狱后与他携手人生的想法,米米当时没有回答师傅,可是随着刑期的临近,以及对肖帅越来越深的歉疚,让米米在师傅和肖帅之间做起了艰难的抉择。米米渴望与师傅携手的幸福人生,可是做为肖帅案件的起因人,米米又觉得自己对肖帅的出事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对肖帅罹难的家庭有着站出来,撑起来的义务。夜依旧黑漆漆的,在艰难的抉择中,米米失眠了。

第二天晨起,米米打好行李等待着释放的讯息,可是她分明看到走进监区的不仅是手拿刑满释放证的民警,还有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她明白了,今天不仅是她刑满释放的日子,也是肖帅走向刑场的日子。

面对站在午时三刻的死神匆匆话别,一切一切的语言又显得是那么苍白,声声警笛将肖帅送上了刑场,随着一声枪响,一个罪恶的躯体应声倒下。面对死亡,米米瞬间悟到,人只不过是世间的一个舞者,谁都有谢幕的时候,只是在舞台上的表现各不一样,或赢得一片喝彩,或淡淡退出舞台,或在唾骂声中落幕。

夕阳西下,殷红的天边师傅等待着他的新娘,米米却踏上了开往肖帅故乡的列车┅┅

翠脆生生:报纸专栏作者,现居银川。

爱吃爱喝爱臭美,好吃懒做想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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