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学堂
一
戴小鹿出现在程遥家门前的时候，程遥正在大张旗鼓的洗着衣服。看着戴小鹿在门口龇牙咧嘴一如从前那般傻笑，程遥的眼睛一下就湿了。
“死小鹿，你都死哪去了！”程遥笑骂着，不顾手上的泡沫，结实的把小鹿抱在怀里。
小鹿当然不会就这么罢休，像泥鳅一样挣托了程遥的拥抱，双手不安分的咯吱着程遥的痒痒肉：”我说阿遥，好久不见，我们好好亲热亲热！”
两个人就这样闹了一会，然后一起横在卧室的床上，就像曾经在寝室的上下铺，姿势不甚雅观的装尸体。
那时的她们，还是腼腆羞涩的年纪。
但那时的戴小鹿，勇敢无比。
戴小鹿从走进寝室的第一天晚上，就钻进程遥的被窝，俩人说着说着，就说出了心底不算隐秘的心事。小鹿说她对这所学校一无所知，报考通过了，就来了。然后声音庄重认真的添了一句：因为陈于乔也来了这里。
程遥当时就很用心的把那个叫陈于乔的男生记在心底。到底是怎样的脸孔与气质，会让一个水漾年华的少女持续三年的爱恋还不够，硬要追随到底。后来到底是见到了，一脸不屑与坚持，并不是大学男生里那种讨喜的干净斯文，但给人的感觉是活的特别真实而有趣，走路时痞痞的姿势毫不掩饰的透露一些不安的想法。这样的男生应该是不被被束缚的，戴小鹿被拒绝，大概是因为她太过死心塌地，会让他沉重吧!
但当时戴小鹿太倔，她以为有付出就有回报，她更相信坚持到底天不负……于是每天风风火火，买鲜花送小礼物，外加剧场的新片电影票。她把省吃俭用扣下的生活费称为恋爱基金，她说只要陈于乔被拿下，那么一切都会从其身上连本带利讨回来，所以这点小投入不算什么。不过陈于乔一直姿态不明，鲜花接着礼物收着，偶尔跟戴小鹿吃几顿她付帐的饭，让戴小鹿老觉得胜利就在眼前，革命仍需努力。
程遥不劝戴小鹿，因为知道劝也没用。她深深的理解戴小鹿，如果不是用情至深，也不会这般乐意去付出。至少，她自己并没有遇见可以让她连自尊都不管不顾而都放到爱中去投入的男子。
二
“小鹿，现在有男朋友了吗?”程遥小心的问了一句，并很仔细的查看戴小鹿的神色。看她的脸暗淡了那么一下，像是在犹豫，然后听见她回答：有吧。
有吧。这算是什么回答?程遥其实很想问问她这几年的生活，但她没有。她害怕那不是她所能接受的一个戴小鹿。
那个时候，相信一定会跟陈于乔在一起的戴小鹿被一个叫李尔建的男生追过。他约她到花园。因为他那个时候跟陈于乔是一个寝室的，所以戴小鹿很忐忑的以为是陈于乔让他来传什么话。那晚月光皎洁，让平时戴眼镜的李尔建显得很诗人气质，他的确是作了一首诗，不过戴小鹿不懂欣赏，于是打着呵欠说对不起，再见。
李尔建表白失败，情急之下，对戴小鹿喊：”你知道陈于乔都背着你干什么了吗?”
戴小鹿回过头，一脸不容亵渎：’他干什么管你什么事?”
原来，陈于乔对戴小鹿的所作所为已经让男生寝室为之愤怒。他把小鹿送的花转交给美术系一美女当见面礼，然后把小鹿送的水杯给了美女清洗画笔……还有那次，小鹿打算浪漫傍晚的电影票，陈于乔拿走两张，成就了他的浪漫一场。
至于那位美术系美女，戴小鹿左右打听，了解大概。那是位美女兼才女，叫叶真。平时走路下巴抬的老高，陈于乔追她大费周折。请她看电影，答应是答应了，不过下一句就是“你得把我从学校背到电影院”。挑衅意味相当明显，不过陈于乔当机立断就把叶真扛了起来。精瘦的体格不知道哪来的牛劲，硬是把叶真扛到了电影院。轰动一时。
对于这些，戴小鹿自然是全程跟踪得来的一手资料。只有这样她才能塌实的相信一个事实—陈于乔的心，不在她这里。
戴小鹿消沉了一段时间，那个暗恋过她的李尔建表示，只要她悬崖勒马肯回头看看，他还是在等待她的。不过戴小鹿却被这句话激励了一下，跳起来表示：对啊!我也可以一直站在他回头的位置等他回头呀!他跟叶真肯定不会长久的!
就这样，戴小鹿继续执迷不悟，对于追求陈于乔这件事，渐渐成了习惯中的自然。自然到，连陈于乔都把接受，当作了习惯。
那时候，戴小鹿每次跟陈于乔见过面之后，都会大声欢呼不远了不远了，他们的友情又近了一步。问原因，才知道是陈于乔已经开始向戴小鹿借钱。戴小鹿的有求必应让他乐此不疲。他当然不必偿还这珍贵的友情馈赠。用戴小鹿的话说，这种事提多了太俗。
陈于乔依然会跟戴小鹿吃几顿由女方付费的饭。那些，构成了戴小鹿所有爱恋的赠品回馈。程遥在那个时候开始明白，一个男人，他能吸引多少女人并不是女人的恩典。而是，能拯救多少女人，才是他品质的优良。可惜戴小鹿太执着，她以为她爱的，就是最好的，其他什么都不顾了。
三
两个人渐渐沉默。戴小鹿问了程遥许多，但对于自己的，一点都没有透露。这恰恰是程遥最想知道且不可贸然询问的。
大学四年，戴小鹿为陈于乔倾情奉献。本以为有些故事会转变，可她最后看到的，还是叶真挽着陈于乔的笑脸。
寝室散伙饭那天，几乎成了戴小鹿豪迈壮言的发布会，她举着酒杯歇斯底里的喊：“爱情是什么?爱是老子一个人的事。老子爱你，就什么都愿意！就算你讨厌我厌恶我想宰了我，我也还是想跟你在一起……”
小鹿边喊边喝，很快就醉了。程遥认识男生不多，只能想到李尔建。总算被背回了寝室。程遥问李尔建，你们男生就这么不容易被感动吗?李尔建回答说，谁都不会想要失去一个对自己好的人。虽然很自私，却是人的本性。
那天，俩人就一起为小鹿的倔强感叹。然后不知不觉到了清早，急促的电话铃吵醒了一屋子人。酒醉的戴小鹿反应最快的接起电话，那边只说了一句话，小鹿应了一句好的，然后马上起床洗漱换衣服，不到五分钟就奔出门外。望着小鹿的背影，程遥已不想去感叹什么。一个人爱的这么风风火火，就算蹉跎，也什么都值得了吧。
但那天戴小鹿见过陈于乔之后就消失了，很突如其来的。连毕业照都没有照，毕业证是她姐姐来取的，行李也是那天才搬走。
一些传闻四起，有人说戴小鹿被陈于乔骗惨了。他跟戴小鹿借钱，非常巨额的一笔，因为他要跟叶真一起出国。他知道戴小鹿不可能有那么多钱，就怂恿她拍了一套裸体写真，然后高价卖给地下色情工作室……不过这个说法是从一帮猥亵男嘴里传出来的，大家都不怎么愿意相信。还有一种说法是，戴小鹿做了报酬极高的人体模特，被家里人知道了，断绝了关系，就此飘落在外……但一切的一切都未经证实。加上毕业繁忙，大家也就不去追究了。
不过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那是一次同学聚会，大家想回味从前，就选了学校附近的一个饭店。正巧跟陈于乔同寝室的李尔建回学校办一些事，也到了那家饭店。然后，就当作知情人发布确切消息，事情是，叶真报考国外一所美术学校，但需要上交的作业找不到人体模特，陈于乔就想到了小鹿。具体细节李尔建也不太清楚。但可以想象，陈于乔肯定是用尽了一切办法，突破了小鹿的心理障碍，最终解开了衣扣—在她的情敌面前。
叶真的画通过了审核，顺利的收到录取通知书以后却一脚把陈于乔踢开了。理由竟然是：“戴小鹿为你付出这么多年你都没有一点感动，我凭什么相信你是真的爱我?”
陈于乔把戴小鹿叫出来，破口大骂：都是你，干什么死缠着我不放。然后喝的烂醉，所有不该发生的就在酒精催化下发生了。第二天，陈于乔醒了，只对戴小鹿说了一句话：你干吗不推开我?
四
“真遗憾，你结婚的时候我在外地，根本不知道。”戴小鹿凝视着程遥的结婚照，语气是羡慕的。女人最简单的幸福，别人唾手可得，轮到自己，却是艰难无比。
照片上的程遥永远没有戴小鹿那样坚决冲动的表情，她平和安定。似乎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心平气和的接受幸福。而站在她旁边的新郎……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是李尔建。毕业以后，我们相处一年，就结婚了。你的联系方式我根本找不到。”程遥解释着。那年同学聚会以后，她跟李尔建有了联系。原来爱情也可以轻描淡写的产生，两个看惯坚决的人心平气和的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一切顺利，平淡的幸福。
有时候程遥也会天马行空的想，如果戴小鹿当初不那么坚持，是不是这幸福，就应该属于她?
但是，命运有时候就安排的这样光怪陆离，不能由着后来者怎样觉得，就是当初的路。一切，自有定数。
程遥开始张罗晚饭，但如何热情挽留，戴小鹿还是坚持要走。程遥几乎要急出眼泪，戴小鹿却一把抱住她，轻轻的说：“亲爱的，谢谢你，让我看见幸福。”
但可惜，幸福是别人的。程遥哽咽着安慰小鹿：“放下过去，你也可以的！”
小鹿笑笑，就转身走了。那过去，那是一段什么样的过去呢?小鹿想不清楚，又或者说，她没有告诉程遥，其实一直都没有过去。在被陈于乔伤害过后，她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给艺术大学做人体模特。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被陈于乔知道了。他就来找小鹿借钱。小鹿以为是天意，收留他，任他拿着她的钱四处挥霍。
小鹿问过陈于乔，当他想安定了，会不会考虑，给她一个家。爱到最后，都不奢望换取同等的爱，只要有个理由跟他在一起，就足够了。
陈于乔漫不经心的答着：会吧。
作者 龟心似贱。
简介：青春作家，自媒体人。长篇代表作《蔷薇纷飞一路向北》《傲娇女王》《倒贴女王》《和亲囧途》《我非得写个故事把你弄哭》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