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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孽太多,为活命只能日复一日跪拜一口老棺材以求活命

我作孽太多,为活命只能日复一日跪拜一口老棺材以求活命

我总觉得我义父有不少事儿瞒着我,从他给我起名叫王魂到他一直把我养在棺材里,没有一件事儿,不让人心里犯合计。

睡棺材这种事儿,小时候,我还觉得没什么,越长大越觉得奇怪。我问过他几次,他什么都不说。

只有一回喝多了,才含含糊糊的告诉我:你生下来就是死人……,不养棺材里根本活不了。那棺材就是鱼缸,你是鱼,知道么!你娘,你娘是座孤坟……

我让他吓得半死,他自己倒先睡着了。等他酒醒了,说什么都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

他瞒着我的还不光这些,他是开棺材铺的,自己做棺材自己卖。

按说,三百六十行都有祖师爷,他拜的祖师爷跟别人不一样。吃白事儿饭的,要么拜穷神,要么拜幌神。他拜的祖师是白起。

我问过他:“木匠的祖师爷不是鲁班么?你怎么拜白起?”

我义父说:“我干的这行不是木匠。打棺材是营生……”

他说一半又不说了。按我看,打棺材是营生,他肯定还在干别的。

我义父就这样,什么事儿都不说实话。虽然对我好,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一层。

他越不说,我就越想知道。

尤其十多岁的时候,那心里就跟猫抓的似的,他越不想让我看的东西,我就越想看。有时候,干脆不睡觉,偷偷看他干什么?

后来,终于让我发现了他的一个秘密。

他有时候会半夜起来打棺材,做的棺材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石头的,木头的,铁的,最大的能装头牛进去,最小的只有枕头那么大……,最奇怪的一回,是他从河里弄回来几块冰,大冬天站院子里用冰打了一副棺材。

他弄那些东西不是为了玩。

除非有人在我家后门摆上一碗洒了血的白饭,他才会动手做那些奇怪的棺材。

每回打怪棺材之前,他都会先给祖师爷上香,然后从神龛下面抽出来一本《百棺谱》放在祖师爷前面等着刮风。说来也怪,不管多好的天儿,只要他给《百棺谱》磕三个头,院子里就会刮风。

那风刮得很邪门,不仅带着呜呜的鬼叫,还就围着那本书转。等风一停《百棺谱》肯定就摊在某一页上。我义父就照着那页打棺材。

我看过那本《百棺谱》除了一摞子像是黄纸似的书页,什么都没有,谁知道我义父怎么会看着它打棺材?

奇怪的事儿还在后面,我义父打棺材的时候,用的工具不一定是同一种,但是有两样东西肯定不离身。一件是他绑在左腿上的火枪,一件是右腿上的匕首。这两样东西,他平时从不拿出来。

他不管做什么样的怪棺材,都会在棺材头上钻一个拇指粗的窟窿,再把那碗洒了血的饭贴着窟窿眼放在棺材里。等天色大黑的时候再看。

饭没了,他会押着棺材上路。饭还在,就会一把火烧了棺材,从不例外。而且哪回都是一走好几天不见人影。

那天,我看见他打了一口两三米长的黑木棺材,就趁他出门的功夫悄悄爬到了棺材里。

我刚爬进棺材就后悔了,义父从来不让我碰这种棺材,要是他知道我偷着溜进来还不得把我打死?

我正盘算着该怎么骗过我义父,就觉得好像有人正围着棺材绕圈,脚步声拖在青砖地上擦擦直响,那肯定不是我义父,他走路从来不拖地。

“砰——”棺材猛然的震了一下,就像外面那人转得太快,一不留神撞在棺材角上,把棺材撞得挪了一下。

“谁?”我刚喊了一声,赶紧捂住了嘴,这要是让我义父听见了还了得?

“棺材上有孔啊!”我扒着棺材头上窟窿往外一看,正好看见一只血红血红的眼睛堵在窟窿外面往里瞅,我也不知道怎么想到伸手就往外捅了一下。

我的手指尖就像是捅着了烂柿子,噗嗤一下扣出一股子拔凉拔凉的水来。棺材外面嗷的一声惨叫之后就没了动静,等我再看时,出了黑咕隆咚的一片,什么都没有了。

“妈呀!”我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外面又传过来一阵脚步声。

“义父回来了,这怎么办?怎么着,也得先把他骗过去呀!”我也没来及多想,抓起那碗沾了血的白饭,也顾不上饭里还有一股子血腥味,就知道往嘴里猛塞。

我好不容易把饭吃了,赶紧把碗放回原处,自己使劲往棺材后面挤了挤。

我义父像往常一样,把棺材稍微推开点缝。看看饭没了,就扛起棺材出了门。

也不知道他扛着棺材跑了多久,才到了一口古井边上。他把棺材往地上一扔,自己坐到石头上吧嗒吧嗒的抽烟,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没过一会,来了个穿着黄军装,背着把锄头的老头。义父给他上了根烟,那老头也没说话,拿过来就抽。

他一根烟还没抽完,就看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也走了过来:“两位到了?按老规矩么?”

老头掐了烟:“按老规矩来!我挖坑,你拿货,老王装箱。好处平分”!

“行!弄吧!”义父站起来走到了棺材边上,我没看见他干什么,光听见棺材盖子上响了一声,好像是他把手按在了棺材上。

那老头往手心了啐了口吐沫,抡起锄头绕着古井挖了起来,别看那老头快得跟猴儿似的,挖地的速度却快得不行。没几下就在井沿在外面扫出了一条沟来,他自己也差不多快要全埋进了沟里。

我眼看着他往井里扔了包什么东西,自己背靠着井沿蹲了下去。

没过一会,井里的水就像是被煮开了一样咕嘟咕嘟的直响,井口上就开始往上直翻水汽。

不到几分钟的功夫,井里就传一阵像是铁锅煮活鱼似的动静,有东西使劲往井壁上啪啪乱抽,甩的水珠子顺着井沿直往上迸,热气腾腾的水顺着井口一洋洋的往外边冒。

也就那么十几分钟的时间,井里冒出来的热水就把老头挖开的那道沟给灌满了。老头也不知道是淹死了,还是煮熟了,一点不见动静。那水倒是一刻没停的往棺材这边漫了过来。

我眼瞅着,井口上飘起来一颗扁片儿似的脑袋。说是人,还有点不像,那眼睛都要分到脑袋两边去了,鼻尖子往上还盖着一层煮熟了似的黑鳞,怎么看都像是一条被开水烫了的乌梢蛇。要说是蛇吧!从他脑盖子往上还长着一片头发,乌油油的能有半米来长,漂在水里像是一团子海带。

那东西从井口里一出来,就顺着水流往我这边游了过来,我根本就看不清,脑袋后面的是蛇身子,还是人身子,光能看见一段竖在水面上的脑袋。

偏偏那脑袋还转了一下,露出一只眼睛,盯着棺材上窟窿往我这边靠了过来。

那眼睛就像是死鱼眼睛一样,瞪得溜圆不说,一点神都没有,让水煮的白花花的眼珠子,外面像是蒙了一层白布,里面还包着水珠。直奔着棺材冲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撞棺材上了,我边上忽然冒出来一声枪响,那东西被枪打得往后仰起来半米。

紧跟着,两道白光就不分先后打在了那东西的脑袋上,带着它飞出去三四米远,一直钉在树上才算停了下来。

那肯定是我义父用棺材钉打的,他用棺材钉打鸟那是一绝,夜里飞的夜猫子,他不用看,一钉子就能给甩下来。

我这才看见,从井里飘出来的东西是一张带着脑袋的人皮。被水浸透了人皮,除了脑袋还是鼓的,其他地方就像是刚洗完的衣服,挂在树上直往下淌水。

风一吹,那人皮在树上转了个圈,他后脊梁的位子裂开一道两尺来长的口子,就跟蛇蜕下来的皮一样,除了一层空壳里面什么都没有。

那个中年人,瞄了人皮一眼就不再看了,从兜里掏出把刀来,割开自己的手背,把血甩进水里。血花在水里一散,井口上忽然涌出来半尺多高的水柱。

紧接着,一股跟井口差不多粗的水柱从井里直冲起来三四米高,在空中炸成了水花之后轰然向四面散开下坠,四周的水坑立刻像开了水的铁锅到处能看到翻起的气泡。

不到三两分钟的时间里,水柱接二连三的从井里喷了出来,像是暴雨一样在水里掀起来一阵白烟。一股子腥味跟着在水花在空气飘散。闻着就像是那水里刚煮过一堆死鱼。

要是按老家的话说,“河里冲天炮,蛟龙上云霄”这是要闹蛟的前兆。万一井里真钻出个蛟龙来怎么办?我义父他们三个人不是作死呢么?

我看不着其他人,只能看见,那中年人一动不动的盯着水面,就像是等什么东西。

“呵呵呵呵……”水里的东西没等来,树顶上去猛地冒出来一阵笑声。

我被天上传来一阵笑声吓得一跳,谁没事大半夜蹲在树上笑啊!不会是……。

中年人脸色一白,指着树叫道:“是夜猫子!老王打他下来!”

我义父当时就甩出两颗棺材钉。把一只比鸭子还大的夜猫子从树上打了下来。

没等那夜猫子落地,井里忽的传出来一道水缸粗的黑影,从井里轰的一下窜了出来,奔着那夜猫子去了。看样儿是想去捡天上掉下来的食儿。

还没等他碰着那只还在扑腾着挣命的夜猫子,又一道白光从棺材旁边打了过去,紧贴着那东西的脑袋把夜猫子打飞了几米。

那道黑影却从空中折了下来,像是一条弓着脊梁喝水的蟒蛇,一头扎进水里,背后贴着水面滑过来几米,就在我眼前不远的地方一下子竖了起来。

“那是什么玩意?”我看到那东西的时候就懵了,那东西就像是一个被抻长了人,足有两三米那么长不说,两条胳膊下面,也不知道是支出来两排肋骨,还是长出来两排蚰蜒腿儿,密密麻麻的长着十多只个尖锥状的东西。

“妈呀!”我差点就喊出声了。

那东西扑过来的方向明显就是棺材头哇!这要是让它落上来,那不要了我的命啦?

要不是我现在趴在棺材里抬不了头,我肯定蹦起来就跑。可是棺材已经让我义父捆死了,我就是想跑也跑不了哇!

我正急得不行,忽然看见那个中年人动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出来一根乌黑铮亮的鞭子,一抖手甩出来一道鞭花,啪的一声缠住了那东西的两只脚。中年人手往后一拉,整条鞭子在手里抻成了一条直线,明晃晃的鞭子杆差点完成了弓形。看样儿是在拽着那只怪物。

这时候我才看清,他那鞭子像是用两股头发编成的麻花辫,乍一看还以为是清朝人的大辫子。只不过鞭子里多了几道红丝,就像有人故意把红绳编到鞭子里。

还没等我看清鞭子里的红绳究竟是什么东西,就听见水里轰的一声炸响,那个老头举着锄头从水里蹦了出来,把锄头抡成了一片虚影,往我头顶上打了过去。

我虽然看不见棺材顶上的事情,却听见棺材上面传来一阵像是放鞭似的爆响,还有水珠子落在棺材上的声音。

我正琢磨着怎么能往上看,棺材盖子忽然开了,血淋淋的怪物一下从我头顶上落了下来。

我眼看着那怪物的爪子奔着我前胸扎了下来,本能的用手挡在了身前,喊了一声:“干爸,救命!”

“小混蛋?”我义父飞起来一脚,连人带棺材的一块踢出两三米。

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掉进了水里,我衣服刚一见水,脑袋里就冒出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这回完了,那水是开的,我肯定得被煮熟了。

谁想到,那冒着泡的井水不但不烫,还冷得刺骨。冷得我当时打了个激灵。

后来,我才知道,被煮开了的其实不是水?是沉在井底下的阴气。阴气就跟白醋似的,从上面看是跟水融在一块儿,其实一直沉在水底下。被老头用雄黄混着朱砂一激,就从井底下翻了起来,落在我眼里跟水开了没什么区别。

不过,我当时不知道,就知道使劲在水里扑腾。也没看见我义父他们都干了些什么。等我抓着几根蒿子刚要往岸上爬,我义父一下冲到我身边起我把从水里拉上来,拽着我玩命的往山下跑。

等我们跑出去五六百米之后,就听山顶上像是打雷一样轰的响了一声。拳头大的石头块子,像是下雹子一样嗖嗖的从我俩脑袋上面飞了过去,砸在地上漫山的乱滚。

我眼看着像是被血泡过似的红石头,从我脚边上滚了过去,我义父就忽然加快了速度,我不知道当时他跑的多快,总之我跟不上他,一路上被他拽倒了好几回,他也不关我摔成什么样儿,把我拽起来就使劲跑。

我除了觉得山风在呼呼往我肚子里灌,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就那么跟着我义父玩命的跑,没过多一会儿,我就感觉肺里像是火烧的一样的难受,想喘气还喘不上来,憋得脑袋一阵阵的发胀。

义父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我一下跪在了地上,哇哇吐了一阵之后就只剩下大口大口的喘气份儿。

义父的情况也比我还不哪去,不仅脸色白的吓人,还蒙着一层青气:“你怎么会在棺材里?给我说实话!”

我从来没见他生过这么大气,赶忙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我这边正等着义父发落,那个老头也中年人也追了上来,老头先一步开口道:“王丑,你他妈怎么搞得?你的镇棺灵鬼呢?”

我义父就是王丑。

义父犹豫了一下:“孩子小不懂事。淘气,爬棺材里了。灵鬼没进去。”

那老头两只像是刀子一样,看我的眼神像是恨不得能剜我一块肉下来:“没进去?不可能!小子,你给我说实话,你进棺材里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东西往里挤?”

我义父在旁边一个劲儿的给我打眼神,可惜我当时让那老头吓住了根本没看见。就把我捅瞎了什么东西一只眼睛的事儿给说了。

老头一把抓住我的手看了两眼,哈哈笑道:“这小子是大凶命格,正好可以顶替镇棺灵鬼,咱们有救了。”

义父当时就急了:“姓田的,老子告诉你,别打我儿子主意,小心老子翻脸不认人。”

老头愣了一下之后,也当场翻了脸:“俗话说的好,自己惹事自己收。要不是你们爷们作死。能出现今天这事儿么?再说,你刚说,你当年把他捡回来,没有让他替死的意思?”

义父把火枪抽出来了,指着老头吼道:“放你妈的屁!再满嘴喷粪,小心老子一枪把你天灵盖揭下来。”

老头见我义父动了真格的,转头向那中年说道:“小栗子,你给评评理。今天咱们三个遇到的可是活人蛊,要是能把它灭了也就算了。没打死他,咱们就得等着被活人蛊追杀。我让王丑把他捡来的小崽子扔棺材里当镇棺灵鬼,还不是为了咱们仨活命?要是等活人蛊缓过劲儿来,咱们仨还能活得了么?”

那个中年人坐在那吧嗒吧嗒的抽烟,一句话也不肯说。

老头终于急了:“小栗子,你倒是说句话啊!我那迷踪香可挺不了多久,等活人蛊闻着味找过来,说什么都白费了。”

中年人终于开口了:“我的命是王哥救的,我听他的。他要把儿子葬了,我一辈子承他情。他要是想拼命,我也陪着他。”

“坏了!”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义父这个人我知道,他这辈子宁可身子受苦,也不让脸上遭罪。不仅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还最讲义气。有朋友需要他玩命,他绝对没有二话。

义父果然不说话了,点上跟烟使劲在那抽。

那老头看着我义父的样子,不由得露出一阵得意,暗地里向中年人挑了挑拇指。

他们俩明明是在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一唱一和的逼我义父就范。可是,我那时候还小,也知道自己闯了祸,看见他俩眉来眼去也不敢说。

我这时比一只快要挨刀的羊还不如,羊在被宰之前还能看着刀咩咩叫两声,我除了眼巴巴看着我义父连一声都不敢吭。

义父好不容易把烟抽完了,捏着烟头往地上一扔狠狠的捻了两脚,从腿上拔出火枪来,看了看我。我当时那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是想杀我?

义父盯着那个中年人沉着声音道:“兄弟,哥哥对不住你了。当年咱们发过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今个哥哥求你陪我鬼门关上走一趟,你不能说不吧?”

中年人显然是没想到我义父能这么说,脸皮抽了两下,好不容易才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大哥说行,那就行!”

老头差点蹦了起来:“你是不是疯了?不行咱们两个……”

“闭嘴!”我义父的火枪差点顶到了他脑门子上:“你再说一句废话我先崩了你。你给我听好,我就说一遍。这场祸事我儿子惹出来的,但是今天老子非得拉你们两个垫背不可。要是能活,老子给你们磕头赔罪,要是活不了,下辈子老子给你们当牛做马。”

“干爸!”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义父这辈子连一句软话都没跟人说过,可是他却要因为我给人磕头。

义父背对着我喊道:“老子怎么教你的?把那两泡猫尿给我憋回去,别在那给老子丢人现眼。赶紧滚回家去,一步也不许出来。七天之后,老子要是能回去,再找你算账。老子要是回不去,你就去找你宋姨。听明白没?”

“明白了!”我想把眼泪憋回去,可是那眼泪就像是控制不住似的,一串串的往下淌。

“明白了,滚!”我义父后面那个滚字几乎是喊出来的。

我转身走了几步,就听我义父喊道:“谁都别动!老子身上带着火药,想死咱们就一块来。”

我知道,他那句话其实是给我听的,就是为了让我赶紧跑。那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万一义父看不住他们,那两个人还不得把我吃了?

我玩了命的跑了一路,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一进门就把门窗堵了严实,连灯都不敢开,就那么坐在地上哭。哭累了,才睡过去。

醒了之后再哭,满脑子都是义父对我的好,我活了十多岁,淘气的事儿没少干,哪回义父都没舍得打我,有时候巴掌举起来老高,就舍不得往下落。现在我盼着他能赶紧回来,打我一顿也好。

第三天,门外面总算有了动静,我听见有人敲门赶紧爬了起来:“干爸,是你么?”

门外面的人也不说话,就那么使劲儿的敲门。

我能听出来,那敲门的动静离着地面也就一尺来高,像是有人用脚踢门,可是脚踢的动静没那么小!难道义父受伤了?

我拉来门一看,门外面趴着个人,那人后脑勺上开了一道半尺来长的口子,伤口下面都能看见白花花的脑瓜骨。两条腿齐着膝盖没了,小腿的位置光剩下一片撕烂了的肉条。

“谁!”我自己都听出自己的动静不对。

那人勉强抬起脑袋,我才认出那是叫小栗子的中年。

我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胆子,抓着他的衣领把人拖进了屋里,扒着门看看外面没人,才赶紧把门关好。

等我回屋时,小栗子不知道怎么弄得自己靠着棺材坐了起来,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不放。

我让他看得心里直发毛,抓过满后面的斧子举在手里:“我干爸呢?”

小栗子开口了,他说话那动静却冷得吓人:“他倒是没死,但是不知道哪去了。他让我给你带个话,拿上神龛下面的东西,过去找你宋姨。”

“你给我说清楚,我干爸怎么了?”

我话没说完,就让小栗子给吓了一跳。他竟然趴在地上闻我喝剩下的半碗酒。

我当时就懵了:“你他妈傻呀?你想喝拿起来喝不就完了么?闻什么闻?”

“人死了,只能闻不能喝!我死得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儿,腿没了,想跑都跑不了。只能贴在地上爬……,不信你看看。”

小栗子故意把手扬了起来,伸着十根光秃秃的手指头在我面前直晃:“我的手指盖都在石头上磨秃了,手指头断在石头缝里扣都扣不出来,就这样我也没跑了……”

“你……”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栗子用手撑着地蹭蹭几下爬到我面前,鬼哭似的喊道:“老子真想弄死你!你是个灾星,你爹也不是个东西。谁再跟我说‘王丑是傻子’,老子就撕了他。他把我们都算计进去了,都算计进去啦……”

小栗子血肉模糊的手,差点就贴在了我脸上,几根露着骨头的手指尖,直奔着我眼睛扣了过来。

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小栗子已经不知道哪去了,地上留着两道像是人腿拖过的痕迹,却告诉我他肯定是来过。

家里我不敢再呆了,赶紧从神龛下面摸出一个红布包,夹着往宋姨家里跑。

宋姨住的地方离我家不远,这十几年她常跑来照顾我们,有几次我偷偷喊她干妈,她也笑着答应了。我义父虎着脸不让我瞎喊。

宋姨看见我夹着一个布包,脸上顿时没了血色:“老王是不是出事儿了?”

“宋姨……”我哭哭啼啼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宋姨听完坐在椅子上呆了老半天,才红着眼圈收拾了一点东西,拉起我往外走:“跟我走,我带你去找你师伯。”

“师伯?”

我从来就没听我义父说过,他还有个师兄。这些年也没见有谁跟他来往。可是,宋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什么都不说了。

我也不敢多问,就知道跟在他们后面走。

她带我坐了长途汽车走了一天,到天黑的时候,才忽然喊住了司机让他靠边停车。

那个司机一只手手把着方向盘,脑门子上汗珠子直往下淌。眼睛直勾勾的往前看,根本就不转头瞅我们,伸出来收钱的那只手抖得厉害,看那样像是快抽筋了。

宋姨把钱放他手里之后,拉着我刚下车,那司机就一脚油门冲出去老远,像是要把车开飞了似的跑没影了。

我这时候才看见,道边除了一片黑漆漆的树林子什么都没有。可那司机怎么会吓成这样?没等我想明白,宋姨已经拉着我进了林子。

我俩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远远的看见了一间亮着灯的瓦房,宋姨敲开门,跟屋里走出来的老头说道:“这是王丑的干儿子,他出事儿了,让我们来找你。”

老头看了我两眼:“进来说吧!”

等我进屋坐好,那老头才开口道:“你叫王魂吧?我是你爹的师兄,宋忠。你爹跟我说过你,也嘱咐过我,万一哪天他让你来找我,我就带你入门。”

我怯生生的问道:“入什么门?”

“棺材门!”宋忠慢慢说道:“我和你爹都是棺材门的人。棺材门传到我们这一代也就剩我们俩了,棺材门人才凋零,不是因为我们不尽心收弟子,是因为活死人不好找。”

我打了个寒战:“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宋忠瞪着一双没有人气的眼睛:“我说你是死人。不光是你,我和你爹都是死人。”

宋忠像是怕我不信,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扔到面前:“看看吧!”

“验尸报告!你死了?”我当时就被那份报告吓了一跳,验尸报告的第一页上就是宋忠的照片,拍的好像是一个凶杀现场,宋忠就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心口窝上插着一把匕首。

“死了有些年头了!”宋忠解开了衣扣,他心口上露着一个窟窿,看上去应该是被匕首两根肋骨之间扎进去的伤口,窟窿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着,我也不敢再看。

宋忠说道:“不用怕!其实,你也早死了。你一生下来就是个死人。”

“宋姨……”我已经带起了哭腔。现在除了宋姨,我已经找不着别人了。

宋姨平静的说道:“他说得没错,你干爸捡到你的时候,你就死了。他跟我说过,当年他给人送棺材是,路过一个乱葬岗,听见有婴儿在坟地里哭,走过去一看,见到有个小孩儿被人像是种萝卜埋进了坟茔里,只有半截身子露在外面,伸着小手哇哇大哭。等他把小孩拉出来之后,才发现埋小孩那个洞,像是蛇窝一直通到古墓里面。黑漆漆的见不到底儿。”

“跟他一起去的人,都劝他把小孩埋了,墓里爬出来的孩子,肯定早就死了。八成是个借了阴气缓过劲儿来诈尸货。这样人,阎王早晚要收的,可别连累了自己。结果,他给古墓磕了三个头,就把小孩抱回家养着了。那个小孩就是你。”

宋姨叹了口气:“我问过你爹,当时怎么没把你埋了?他说,当时,你对他笑了一下,笑得他心都疼了。”

我听得脑袋里嗡嗡直响,想不去信她的话,可是心里却明白宋姨不会骗我。

宋忠开口道:“我们棺材门的传人都是死了以后又返阳的活死人。我们死的时候寿数都没到,活不如意,死不甘心。阎王就给了我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抓妖魔鬼怪去跟地府换我们没用完的寿数。我们把抓到的东西用棺材装了送进地府,地府的鬼差会给我这个……”

宋忠从兜里掏出一个金色的大钱,那大钱跟古币一样都是圆形方孔,唯一不同的是,上面刻得不是什么什么通宝,而是“黄泉买路”。

一看那东西我就信了,我义父每年的七月十五都会在脖子上挂这么一个东西,让我带着睡觉。等我睡醒了,那大钱也就没了。他说是被他收了,我一直不信。因为每次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都会觉得脖子凉上一阵子,就像有人拿铁链子套过我脖子一样。

宋忠举着大钱道:“这叫黄泉买路钱,一个大钱换一年阳寿。但是一个冤魂可未必能换来一个大钱。所以,咱们得玩命的抓鬼,换自己的命。你明白么?”

我咽了咽口水:“抓鬼不是有道士么?干嘛非得我们来?”

宋忠笑了:“这个世上没有纯粹义务奉献的事儿,尤其术士这个行当更没有。道士斩妖驱魔、和尚超度亡魂都是为了攒功德,只不过,他们是遇上了才做并不积极。我们却不得不这么做。我们是这样,那些同行也是这样。虽然我们要的好处不一样,但是都有不得不做的理由。你干爹为了把你寿数也赚出来才总找别人合作,跟他们平分好处……”

我好奇道:“那别人要得是什么?”

“别问!”宋忠道:“这个是我们术士行的禁忌,遇上同行绝对不能去问。我们要的东西,你也不能跟别人说。记住,棺材门只是我们自己的叫法,到外面我们自称掌棺人,也叫北掌棺。南方有一群人自称掌刑使,做的事儿跟我们差不多。跟我们却是对头。”

宋忠不等我再问什么,就开口道:“该说的,我已经和你说了。想不想做掌棺人,你自己考虑。”

我愣了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竟然鬼使神差的问题了一句:“做掌棺人会死么?”

宋忠笑了:“做掌棺人不一定会死,但是不做,你必死无疑。看看你爹留给你的东西吧!那里面还有几枚黄泉买路钱,就代表你能活几年。”

义父留给的布包里只有一本《百棺谱》和五个黄泉买路钱。也就是说,我只能活五年。

我不由得看向了宋忠,对方呵呵笑道:“你别看我,我好不容易凑够了活到八十的棺材本。不会把买命钱给你,我又不是你干爹。”

是啊!除了父母谁能毫不犹豫的把保命的东西给别人?

我现在就像一个确诊了绝症的病人,只要有人给我一个希望,我就会不顾一切的伸手去抓。不一定就是怕死,而是有太多的心愿没有完成。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为什么要死的是我?我犯了什么错?非要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抓鬼降妖,去换那几年寿命。性命本来就是我的,我为什么要去换?这与用生命和时间去赎罪的囚徒,有什么区别?

可是我能拒绝么?我没有资格去拒绝。如果,我有钱,我可能会选择使劲去挥霍这五年,虽然在临死前可能会后悔,但是至少我享受了五年的人生。可我现在只有义父给我留下的一本书,一本莫名其妙的《百棺谱》。如果我拒绝就只能像野狗一样流落街头,死在路边。

我紧紧的握着五个大钱:“我同意了,你安排吧!”

“好!”宋忠露出了一丝笑意:“现在就跟我走吧!时间对你来说就是命,如果你不够聪明,可能还没等出师,就先死在祖地了。”

我本能问了一句:“去哪?”

“冤魂窟!”

“冤魂窟!”我的头皮像是冷风吹了一样,一阵阵的发麻。

我到现在才明白,那个长途汽车司机怎么会跑得比兔子还快。原来冤魂窟就在这附近哪!

宋忠看着我冷冷的说道:“走不走?要是没胆子去,就赶紧滚!连冤魂窟都不敢去,你还能点干啥?”

“走!”我当时火气就上来了。

我从小到大除了上学,其他时间都被义父养在棺材里,补习班,兴趣班什么的从来不去。学起东西来比别的孩子慢了不少。从老师嘴里听得最多的就是:“你还能干点啥?就你这样死了得了……,你看人家谁谁,再看看你,换成我都没有心思活。”

我也最烦别人问我:“你还能干点啥?”倔劲一上来跟着宋忠就往出走。没走多远,脑门子上的那点热血就让风给吹没了。

宋忠领我走的那条路越走越黑,山风在耳朵边上直打呼哨,就像有鬼在身边喘气一样吱吱的响的让人心里发毛。我虽然不知道冤魂窟具体在哪儿,可是脚下那条路却跟传说中的一模一样,在月光底下惨白惨白的直晃眼睛,你还只能盯着路走,不能往左右看。脑袋稍偏一点看着的就是黑漆漆的荒山,林子里影影绰绰像是有人在来回晃荡,就跟老人说的走黄泉路差不多少。

我好不容易跟着宋忠走到了一条河边上,那河水就在我们眼前拐了一个胳膊肘似的急弯,往左看是白花花的河水,往右去就是一个像是隧道一样的山洞,从我眼前转过去河水翻着白浪往洞里直灌。也不知道水声还是风声,从洞里呼呼直往外冒,听着就像老牛在吼。

那应该就是冤魂窟了!

跟传说中一模一样,山洞四周全是平平整整的山崖,从正面看就像是一口没了挡头板的棺材。河水流进去就再不见出来。有人说,那水从洞口直接流进了黄泉,不管是人是鬼都只要被卷进去就别想再出来。正因为,困在里面的鬼魂出不来,才会日日夜夜的守在洞口嚎哭。

宋忠走到河边拍了拍手,河水里忽然翻起一片银白色浪花,一口黑漆漆的棺材顶着翻动的白浪从河底下冒了出来,也不知道这幅棺材到底在河里泡了多久,直到它飘到岸边,河水还在顺着棺材四沿成行淌落。

等到棺材头靠到了岸上,我才看见棺材的四角上各自站着一个披头散发,全身白衣的人影。也不知道他们是鬼魂还在僵尸,一个个直挺挺的站在水里,死死的盯着我看。

其实,我根本看不见他的脸,他们脑袋上除了一片被水贴在脸上的头发,连一点皮肤的颜色都看不着,可我就是觉得他们藏在头发后面的眼睛死盯着我不放。

宋忠转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上棺材之前,你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等你上了棺材,想回都回不来了!”

我咬了咬牙踩着一块石头爬到棺材里坐了下来,两只手死死的抓着棺材沿,全身紧紧绷着一动都不敢动。

宋忠也跳了进来:“用不着那么紧张,棺材翻不了。跟你宋姨打个招呼吧!等棺材进了冤魂窟你想说话,我都不会让你说了。”

刚才那一路上,我吓得头都不敢回。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宋姨一直都跟在我们后面。

我使劲儿想宋姨招了招手,扯着脖子喊了一声:“干妈保重啊!”

宋姨捂着嘴哭了,想跟我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是拼了命的向我招手。

棺材动了,宋忠毫无感情的说道:“赶紧把眼泪擦干。王丑把你养在棺材里十多年,但是你身上阳气还是没蜕尽,一会进了洞,不许哭,不许出声,就算吓得想拉屎拉尿也给我憋住了,只要您身上的阳气泄出来一星半点,咱俩都得让洞里的冤鬼吃得骨头都不剩,听明白了么?”

我吓得赶紧擦干了眼泪,一个劲的点头。

宋忠这才满意的靠在棺材上,伸手在棺材板上拍了两下:“走吧!一路上稳着点,别吓坏了我侄儿。”

四个白影又往水里沉下去半截,只留下半个脑袋露在水面上,托着棺材顺着水流游进了冤魂窟。棺材刚一进洞,我就觉得周围的温度一下降下去不少,像寒冬腊月似的冻得人全身发抖。我的牙像是控制不住的似的上下直撞,一股子白气顺着嘴唇呼了出来。

还没等哈气散尽,我忽然觉得背后冒出来一个人,我不敢回头看,可我能感觉到肯定有人站在我身后,好像还低着脑袋在头顶上闻味儿。

宋忠伸手捂住我的嘴:“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不能开口!赶紧自己捂着嘴,露了阳气引来冤鬼我可不负责。用鼻子慢慢呼吸,别把自己憋死就行。”

我赶紧伸出手来捂住了嘴,足足憋了十秒钟,那种身后有人的感觉才慢慢没了。

可是没过多久,我就听见有人在唱歌,那歌声阴森森,冷凄凄围着棺材打转儿,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多大动静,棺材越往洞里进,那声音也就越大,几分钟之后我已经能听到那人好像在唱一首童谣,可他那动静却让人从骨头里往外冒凉气。

宋忠开口说道:“好好听那小鬼儿唱什么?能记下来多少是多少,这可关系到你能不能活命。”

我现在哪还有心思去跟宋忠表示什么,就剩下使劲去记那首童谣了。

阴阳开,灵棺坠,魑魅搅动黄泉沸。

活人去,死人回,扶棺问君胡不归?

人心颓,人皮蜕,人鬼同途又何畏?

人无情,鬼有泪,有鬼抬棺迎君回。

……

那小鬼儿好像反反复复唱的就这四句,又好像还唱了别的,不过我能记下来的也就这么多。

我还在拼命地跟他记童谣,那小鬼儿却像是忽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嘎的一下动静了。

我刚想抬头看宋忠,却发现棺材已经从洞里飘出来了。本来我以为见着天了会是好事儿,没想到,洞外比洞里还要吓人。

更要命的是,我刚才光顾着听童谣了,根本不知道棺材是顺着什么地方飘出来的,更不知道这条两边是山,中间是河的地方是哪儿?

这地方,只要一抬头看见的就是像是被墨水刷过一样的黑色山崖,山头上到处都是人影,有些还从石头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看那样就像就像是卡在石头缝里的尸首,可他们偏偏盯着我们的棺材不放,就像是想从上面跳到棺材里。

我正盯着那个探着身子的人影看,他身子下面忽然窜出来一条色彩斑斓的巨蟒,张嘴咬住了他的脑袋,把那人从石头缝里拽了出来,拖着人往山洞里缩。

宋忠笑呵呵的道:“不用怕,这条河里除了我们两个,再没活人了。那是食尸蟒在打食儿,它不吃活人。”

他说的轻松。我却看得两眼发直。冷汗脑门子直往下淌,想要闭上眼睛,又怕糊里糊涂的被某个庞然大物一口吞了进去,只好直愣愣的看着天空,心里默默祈求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宋忠看我不吭声,就自顾自的说道:“你在想咱们是怎么来的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里我来过好几次,每次都是稀里糊涂的被棺材给运进来,想不明白我也就不想了。你看见那边那个洞没有?咱们一会就去那!”

我顺着宋忠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边是一片河滩。墨绿色的河水到了那自然的汇成一滩静水。看上去就像是个天然的码头。河滩后面是一座黑漆漆的溶洞,从外面什么都看不清楚。

宋忠说道:“一会你自己走进去,里面不算深,等你走到头,能看见七口棺材。你把香点上,给棺材三拜九叩,哪口棺材动了,那就是你的师父。”

他就算说出更离谱的事儿来,我也不觉得奇怪,这几天我遇上的事情,就没有一件能解释通的。

他把我送到洞口塞给我一捆黄香:“自己进去吧!棺材门的人,一辈子只能进去一次,我不陪你了!”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我想不进也不行了。一只手按着打火机照亮,一只手像是举棍子一样举着黄香,贴着山洞一点点的往里蹭。

这时候,要是冒出个人来,我肯定能把黄香当棍子抽过去,虽然我知道一捆香抽不死人,但是多少也能壮壮胆儿。

宋忠真没骗我,这山洞的确不长,走出去一百来米也就见头了。

洞底是一面光秃秃的石壁,那上面让人给凿出来七个按照北斗七星排列的石洞,每个洞里都安放着一副棺材。

我按照宋忠说的,跪在地上点着了黄香,规规矩矩的给七副棺材磕了三个响头。等我跪直了身子,忽然听见有人冷冰冰的问道:“那首童谣你记住了多少,给我背一遍。”

“阴阳开,灵棺坠……”等我背完之后,山洞里忽然没声了。也没见着那口棺材里有动静,整个山洞都静的可怕。

我刚开始还规规矩矩的跪着,没一会就偷偷抬起头来往前面看?不是我胆子大,确实是心里没底。宋忠说过,童谣能背下来多少关系着我的性命,我要是背错了……

就在我抬头的功夫,眼前忽然冒出来一张人脸,他张什么样我没看清楚,只看见他一只眼睛是个黑洞洞的窟窿。

没等我喊出声来,他就一下掐住了我的脖子,把我仰面朝天的按在了地上:“是你捅瞎了我的眼睛?我也要挖你一只眼睛……”

“完啦!她是镇棺灵鬼。”他压在我身上,明明没有重量。可是我却像是被魇着了似的,心里明净的是怎么回事儿,手脚就是动弹不了。

眼瞅着那个女鬼一寸来长的手指头,往我眼珠子上扣,她手指甲挖在眼皮上的火辣辣的疼,我都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头在顺着我的眼珠子往眼眶里伸……

“完了,眼睛没了……”

我只觉得脑袋像是要炸了,还没学艺就先丢了一只眼睛。

就在我觉得眼睛快要被抠出来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怒吼:“连我徒弟都敢动,你找死!”

“大老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灵鬼已经收了手,但是我的眼前却是一片模糊,除了不停淌眼泪,什么都看不清楚。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徒弟的眼睛,那就好好在他眼睛里呆着吧!”

“饶命啊!这些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大老爷就算不念旧情……”

那人不顾灵鬼的苦苦哀求,抓着他的脑袋往我脸上按了下来。

我一开始觉得有一股子凉意涌上了眼眶,紧接着眼睛里就传来一阵阵胀痛,虽然整个眼睛肿得难受,但是比起刚刚要被挖下眼珠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轻了多少倍。

没过一会儿,我就渐渐恢复了视觉,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坐在棺材里师父。

师父的容貌到不吓人,可是他那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却让我心里一阵阵发寒,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头发,但是总觉得他的银发像是活的第一样,现在不动,只是因为暂时蛰伏在那人头顶而已。

师父指了指我的左眼:“我叫北狼,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师父。那支厉鬼瞳就是我给你的见面礼。等你学会了控鬼自然会知道它的妙处。老实告我,你还能活几年?”

“五年!”他教我多长时间,直接关系到我的小命,我一点都不敢隐瞒。

师父眯着眼睛打量我半晌才开口道:“五年。不够教出一个出色的术士。不过,有人把你养在了棺材里,给你练就了一双后天鬼手。倒是节省了我不少时间。”

我忍不住问道:“后天鬼手是什么?”

“人有五感,视,听,味,嗅,触。很多人都知道阴阳眼,长着阴阳眼的人天生能看见鬼。但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有些人天生可以听到,闻到鬼魂,因为他们的灵觉开在鼻子和耳朵上。而你的灵觉,开在了手上,对鬼魂,你看不见却摸得着。你以前有没有,忽然觉得碰到了人,结果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有!”我师父说的事情,我遇上过不止一次,可是我一直也没当回事儿。

师父从棺材里站了起来,伸手盖在我的眼睛上:“先睡一觉,等你醒了,我来给你上第一课!”

我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等我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冤魂窟山下的十字路口上,师父站在我边上,指着远处的路口道:“用你的左眼仔细往那边看!”

我顺着师父手指的方向转过头去,却看见两个穿着白衣的人影,推着一副暗红的棺材板挡在大路中间,凄凄冷笑着等待一个女人向他们慢慢走近。

“别过去!”我下意识的喊出了声来。

两个白影也同时转头向我瞪视过来,我跟对方目光接触的一刹那间,只觉得全身像是被冷水淋透了一样,猛地打了个寒战。

师父绕到我的身后:“看见了没有?那叫鬼挡路,只要那个女人撞上了棺材板。就会往绝路上走。你出手帮忙的话,她能活。但是你肯定会得罪小鬼儿。挡人拉替死鬼,就跟破人财路一样,不死不休的大仇。你救了人就会被鬼缠上。要不要帮忙?”

我也在问自己“要不要帮忙?”

不帮,那是一条人命?帮了,我自己能斗得过鬼么?

就在我犹豫的几秒钟里,那个女人已经撞在了棺材板上。

她好像感觉到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两个小鬼退着棺材板横顺着女人走动的方向,一直堵了过去。

女人看上去就像是贴在玻璃上一样,眼睛能看到出路,身子却顺着玻璃的方向慢慢的边上挪。一步步的偏离了大路,往岔道口走了过去。

师父就像是趴在我身上一样,在我耳朵边上不住的念叨:“那边是河?她再走几步,可就掉河里了。你现在冲过去,在她耳朵边上喊一声,她还有救……”

“妈的,人欺负人,鬼也欺负人。老子玩不过人,还玩不过你们!”我犹豫了几秒钟之后,撒腿往女人身后追了过去。

“朋友,别多管闲事!”一只挡路的小鬼,忽然出现在了我眼前:“我们拉替死鬼,不管你的事儿。还有……,阴阳眼非至亲好友不救,是术道上的规矩。坏规矩的事儿,最好别做,要不然,吃亏受罪的是你自己。”

“滚——”我伸手推开了挡在前面的鬼魂,一步冲到女人身边:“别走了!”

女人猛一回头,我却看见了一头白发。

“鬼!”我没有想到他要救的人,竟然也是鬼。

下一秒钟,女鬼就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也跟着反手掐向了对方。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本来是情急拼命,我的手掌上却传来了一阵真实的感觉。就像自己正在掐着一个死命挣扎的活人。

“死……死吧!”我双手越掐越紧,女鬼就在他眼前伸出了舌头,双眼也跟着慢慢凸了出来。

“使点劲啊兄弟!”有鬼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把他掐死!用劲儿,她可是女鬼,你不用力,她可就活过来掐你啦!”

我的脑袋里顿时轰的一声,我掐的到底是不是活人?

如果,她真是女鬼,根本没必要设计一个骗局引自己上钩?如果,她是活人,那不代表自己正在帮那两个挡路小鬼儿,抓替死鬼么?

“我是不是被鬼迷了,掐死了这个女人,就算她不出来缠着自己,警察就饶不了我啊!”

我不敢使劲,更不敢松手,就这么掐着一个人站在了马路中间。

两只白衣小鬼围着我一替一句的说道:“杀呀,快呀!”

“为了自己活命,你就得下狠心,……”

“有车,有车来啦!这回好了,两个替死鬼都凑全了!咱们的计划成功了!”

忽然,马路上闪起了一道亮光。

“车灯?”我脑袋里刚冒出一个词,一辆卡车已经风驰电掣的向自己冲了过来。

“滴——”汽车喇叭响成了一串长音,汽车急刹的声音也跟着擦地而起,被车卷动的气流直奔我扑了过来,看样子汽车已经刹不住了。

千钧一发之间,我猛一回身,举着那个女鬼对准了汽车。

“呼——”我只觉得一阵冷风从自己身上吹了过去。眼前的汽车,手里的女鬼,全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错,不错!”师父拍着手走了过来。

文/《鬼抬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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