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头好像开始拼命了,他从身上掏出一堆符纸,还有几根长钉,一股脑儿将符纸全扔了出去,他那几根长钉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钉在恶鬼身上,那恶鬼就会惨叫一声,气势也弱几分,可惜苏老头之前就被连局长打伤,刚才又被我咬了一口,力气不足,拿着长钉的手都在抖,每次钉出一根长钉去,他自己也要吐口血。

打吧打吧,你们两败俱伤我就能跑掉了。

恶鬼的力气奇大无比,那个我连推都推不动的桌子,他一只手就举了起来,大吼一声砸向苏老头,苏老头伤的虽重动作倒也灵活,不大的屋子里他左躲右闪辗转腾挪,硬是没有被那恶鬼砸到。

不过恶鬼也不是吃素的,铁刃般的指甲每每划在苏老头身上,就是连皮带肉割下一块,这样下去,苏老头有再多血也不够流的。

我缩在一个倒下的木架子后面,盘算着自己是不是找个机会,去把苏老头手里的阎罗私印抢回来,可恶鬼和苏老头一直在缠斗,我怕我过去立刻就被恶鬼活撕了,心里焦急却也没有丝毫办法。

苏老头以被恶鬼划破肚皮为代价,将一根长钉钉入了恶鬼的眉心,那恶鬼一下就痛苦嘶吼起来,抱着脑袋满地打滚,我看苏老头有心给他最后一击,奈何自己伤的太严重了,那肚皮上的口子足有十几公分长,他再不小心点儿肠子就要流出来。

是时候了!

我从架子后面站起来,随手捡了块破陶片抓在手里,一瘸一拐的往苏老头跟前走,被拔掉指甲的食指还痛的要命,我整个左手都在抖。我都想好了,过去抢了阎罗私印,再狠狠给苏老头补上一下,我就立刻叫楚江王来帮我把他们都收拾了!

我打算的挺好,然而还没走到苏老头跟前,那恶鬼忽然大吼一声,站起来就往外跑,那方向正好对着我。我都来不及躲开,就被他狠狠撞飞了出去,我感觉我可能骨头都被撞断了,全身都在痛,喉头一甜,一口血就吐了出来,之后我两眼发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还躺在小木屋里,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苏老头已经不见了,小木屋里依然保持着一地狼藉的样子,唯一让我感到庆幸的是,小木屋的门是大敞的,看来我能出去了。

我扶着墙壁费力的站了起来,外面的天依然是一片漆黑,恐怕我昏迷的时间并不很长,在屋子里搜寻了一圈,没看到小白牌,看来被苏老头拿走了。我咬了下嘴唇,赶紧出去找到来的时候坐的那辆出租车为好,我的东西都在里面,虽然这里没信号,走一段总会有的。

我这个人其实挺怕黑,自己一个人走夜路都忍不住要胡思乱想,但是今天晚上,在这个安静诡异的树林里,我竟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点儿找到出去的路。我捡了根粗树枝在手里当拐棍用,忍着浑身的疼,按照之前的印象朝停着出租车的方向快步走去。

老天爷总算开眼了,我走出去没多久,就看到了车灯的光,我心里一喜,加快了步子。果然那辆出租车还敞着车门停在那里,我的手机和包都丢在座椅上没有动过。

虽然我不知道我现在的具体位置,但是这辆车既然是从路上开进树林里的,那么我顺着车尾的方向走,如果能找到车辙印就更好,一定能从树林里走出去!我拿出手机握在手里,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半,挎上包就准备走。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我肩上,我浑身忍不住一抖,这地方是苏老头的地盘,除了苏老头,还能有谁在,该不会是鬼搭肩吧?

我真想哭,刚看到逃出去的希望了,这丝希望的光芒却又开始摇摆恍惚,眼看就要灭掉了。

“带我出去。”一个低沉的男声在我背后响起。

谁?难道也是被苏老头抓来的?

我心里一喜,马上转过头,因为背着光周围又很黑,大概就看到是个男人,他身穿长袍长发披散,打扮完全是古时候的模样,我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看来是个鬼没跑了。

“我,我也是被抓来的,不清楚出去的路。”我哭丧着脸,“不过顺着这个方向应该能出去。”

那男鬼看了我几秒,二话不说朝我扑来,我吓得往后跌去,只感觉一股几乎能冻住骨头的冰凉,霎时间倾入了我的身体。

他想上我的身?

我瞪大了眼睛,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我身上忽然发出一阵白光,那男鬼惨叫一声被弹了出来,直接撞上了出租车的后备箱,连车灯都撞碎了。这时我才看到那男鬼眉心正中有根长钉,原来他是那个红色陶罐里的恶鬼!

来不及多想他是被什么弹出去的,我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连滚带爬的往远处跑,没跑出多远,只听身后风声大作,那男鬼又追了上来,直接拦在了我面前。

我警惕的看着他,他也直直的看着我,半晌,他终于开口:“刚才是我冒犯了,不过我真的必须离开这里,我还有未尽的心愿,我这样出去,很快就会引来鬼差。”

托马的你有未尽的心愿关我屁事啊!你会不会被鬼差抓去和我有一毛钱关系吗!可我真不敢骂他,就看他之前生撕小鬼那手劲儿,我要惹毛了他,他恐怕也得把我扯成两片。

“不瞒你说,我就是个开饭馆的,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帮你躲鬼差。”我愁眉苦脸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你让我附在你身上某个贴身的物品里,我就暂时不会有什么事,等我找到了我的后人,我定让他们重重酬谢你。”男鬼语气十分恳切。

有个成语叫做鬼话连篇,多么直接而切实的说明了,鬼说的话根本不能信,我又不傻,他刚才还想上我的身呢,我就这么把他带出去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害我。

“这个东西是你的吧。”那男鬼忽然伸出手,小白牌就正躺在他的手心里,我一下就激动了,有了阎罗私印,我还怕你不成!

我伸手就要拿小白牌,那男鬼手一收,我抓了个空。

“你带我出去,我就把这个还给你。”男鬼开始跟我谈条件了。

妈蛋,为什么每次我都要被迫接受我不愿意接受的条件,我无奈的点了点头,心想着等老娘拿回阎罗私印,一定要你好看!

可是这条件谈好了,实施起来就有了困难,一般来说,鬼附在什么东西上面,最好是玉啊水晶啊之类有灵性的物品上,如果没有,可以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一些老物件,实在不行,那就选择某个人的贴身物品,可我全身上下除了包里的钥匙,纸巾,手机什么的,根本没有合适的东西。

那鬼在我身上来回扫,最后目光落在了我的胸口,我下意识的双臂抱胸,这恶鬼该不会是个色鬼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占我便宜?

结果那恶鬼连比带划说了半天,我终于明白了他看上什么东西。我身上确实有个东西是贴身的,而且这一件还是去年买的,因为穿着舒服我经常穿,在那恶鬼眼里,就成了最合适附身的物件。

我从脸一直烧到耳后,估计脖子都红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回到出租车里,废了半天力气,把内衣脱了下来。

恶鬼看到我的内衣,瞬间就化作一股青烟钻了进去,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把内衣揣进包里,拄上那根树枝,快步往树林外走去。

等我走出树林,回到大马路上,手机终于有了信号,我马上给小张打电话。他接的特别快,着急上火的吼着问我去哪儿了,他和玲珑已经找了我一夜,去报警人家说失踪不到四十八小时不给受理,他们都快疯了,要不是他劝着,玲珑恐怕要把苏云曦生吞活剥了。

“老娘我昨天晚上差点儿就光荣了,你还在这朝我发火,发你妹夫!”我终于逮着人撒气,噼里啪啦把小张一顿狂喷。小张被我骂的一愣一愣的,半天都没回一句。

我骂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告诉他我现在在城外高速公路边的一个便道上,具体什么位置我自己也不知道,而且我浑身是伤,让他最好找辆救护车来接我。

“你们和苏云曦在一起吧,让玲珑把她也带上!”虽然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置苏云曦,但是我今天搞成这样都是由她而起,反正我不能轻易放过她!

“这个,恐怕有难度。”小张有些为难,“我们确实和苏云曦在一起,不过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动静闹得有点儿大,现在我们被团团包围,别说带上她一起走,我们俩想出来,都有点儿困难。”

有没有搞错!我好不容易才从苏老头手里逃出来,现在反而要去救你们?托马的敢不敢给老娘省点儿心啊!

“你有麻烦?”包里的恶鬼忽然冒出半个脑袋,吓得我手一抖差点儿把包扔出去。

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我说大哥,你跟那个苏老头有仇吧,现在有个机会能向他报仇,你去不去?”

“你身上的伤不轻。”那恶鬼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云淡风轻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当然知道我浑身都是伤,我的左手现在都疼木了,肋骨那里更是吸口气都隐隐作痛,可现在陷入麻烦是小张和玲珑。我皱着眉头满脸沉痛:“可是我也不能不管他们啊,都是跟我过命的交情。”

可不是“过命”的交情,一个是我千辛万苦跑去离魂间才拿回半条命的朋友,一个是与我魂魄相连,万一出个事情就要连累我也挂掉的厉鬼大姐,阎罗私印又不在手上,除了骗着这恶鬼当打手,陪我一起去之外,我真想不出第二条出路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去了也帮不上忙,我被钉鬼钉镇住了七处大穴,也只剩了两成力气,不如你先救治自己,想办法找别人帮忙。”这恶鬼头脑还挺清晰,他顿了顿继续问我,“你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亲朋好友了?”

其他亲朋好友,我一愣,怎么把李大叔给忘了!不过李大叔也就是个开寿衣店的,最多在鬼市里摊着个中介性质的活儿,并没有多少本事,他能顺利把小张和玲珑带出来吗?

我马上给李大叔打电话,说完这事,他一口就应承下来,说自己在鬼市十几年了,别的没有人脉倒积累了不少,苏云曦应该会卖他个面子。

我将信将疑,人家要真会看你的面子,上次还能把你绑了去?不过李大叔也不是糊涂人,既然接下了这事就有一定的把握。挂掉电话,我松了口气,立刻就感觉浑身的疼痛潮水一般袭来,恨不得干脆躺在地上再昏迷一次。

我打了120急救电话,声称自己被出租车司机绑架了,我没提苏老头,反正说了我估计也没人信。

当我躺在救护车里被急救的时候,疲惫终于压垮了我崩了一夜的神经,我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隐约感觉到一个人正在帮我擦脸,水温十分舒适,那人下手也很轻,我撑开眼皮,看到的是一张眉头轻蹙的脸。

我被吓了一跳,撑着身子就想坐起来:“楚楚楚江王,你怎么来了。”

我说着左右瞄了一下,单人病房,屋子里除了我没其他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站在病床边忧心仲仲的看着我,那眉眼那模样,难道是春芽?一晚上没见,她怎么张这么大了!

“别动,你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楚江王按住我的肩头,见我梗着脖子挺累,又帮我把枕头垫高了些,让我靠着更舒服。

我挺不好意思,长这么大除了我爸妈,还没有人这么伺候过我,更何况这人还仪表堂堂,又身居高位,弄的我脸有些发烧。

“谁伤了你。”楚江王的视线落在了我左手上,我的左手食指已经肿的像胡萝卜,“怎么不用阎罗私印找我,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当然不是了!我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放着这么好的苦力不用白不用,昨天那不是把小白牌搞丢了么。

见我支支吾吾的不说话,楚江王眉头一皱:“有人抢了我给你的阎罗私印?是谁这么大胆子!”

身居高位久了,气势就是不一样,那不怒自威的霸王范儿,看的我这个屁民恨不得赶紧站起来立正低头。

如果可以,我绝对马上扯出那只恶鬼,指着他的鼻子大喊是他是他就是他,可那恶鬼现在附身在我的内衣上,让我怎么好意思给楚江王说啊!

“那个,昨天晚上的事情纯属意外,私印我已经拿回来了。”我赶紧摆手,结果忘了左手上还有伤,立刻疼的倒吸冷气。

“姐姐,是不是很疼呀。”春芽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我的左手,“要不我给你吹吹吧,爸爸说吹吹就不疼了。”

“已经不怎么疼了。”我对春芽笑了笑,有点儿不适应她突然长大了这么多。我问楚江王这是怎么回事,楚江王摸了摸春芽的头发,眼里尽是温柔慈祥之色。

他说春芽昨天吃了许多残魂怨念,所以长大了一些。之前在地府,他从不让春芽碰这些东西,因为残魂之中总是存留着人最深切的执念,大都是不好的情绪,他怕春芽被这些坏的情绪左右了性情。

可对于鬼物来说,吸收吞噬其他魂魄对自己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就好像吸血鬼对鲜血的渴望一样,虽然春芽一直吃其他食物,可是不管吃多少,她的心理都无法满足。

怪不得春芽这么能吃,感情就像人吃饭一样,顿顿窝窝头也能填饱肚子,可看到满汉全席,哪个每天吃糠咽菜的人能管住自己的嘴?

忽然我反应了过来,昨天在天台上,春芽塞进嘴里的不是那具焦尸的手,而是那具焦尸的残魂?

“原来你吃的不是死人肉啊。”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姐姐,鬼不爱吃肉。”春芽有些无辜的撅起了嘴。

我一拍脑袋,对啊,怎么把这茬忘了!

“姐姐,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春芽眨了眨眼睛,“那些残魂里面,有一片的主人认识你,我在他残留的记忆里看到了你的脸,还有你的饭馆,好多好多的碗和碟子。”

我愣了一下,认识我,还知道我的饭馆,又有很多碗碟,难道是小王?那具焦尸是小王?

为什么小王的尸体会在天台上,楚江王说他是被强行抽魂之后才杀死的,又是谁抽了他的魂魄,他来我店里打工是蓄意还是巧合,如果是蓄意,目的是什么?

“别想太多,人阳寿未尽却遭强行抽魂,阴司是不会不管的,等找到了他的魂魄,事情就都清楚了。”楚江王安慰了我几句。

他还说玲珑和小张已经平安回家,让我宽心在医院养几天,出院了也多在家休息一段日子,如果担心收入,他可以找人帮我先看着店。而且他已经跟阴司打过招呼,只要玲珑还在我店里,安分不闹事,我就可以不必再给阴司上税,算是我积德的善报。

啧啧,跟高官攀上关系,这果断是不一般,张了下嘴就免了我一份税,我不过就是给他女儿做了几天保姆,说保姆都嫌夸张,期间倒是春芽帮了我好多的忙。至于玲珑的事情,这也算是我无辜受牵连的补偿了吧?

“我有个不情之请。”最后,楚江王看着我。

我就说嘛,哪儿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说到底还是要我帮他做点儿事的。

“有事您说话。”我笑的狗腿,我有几斤几两他一个阎罗还能不清楚,他能拜托我的事,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我想让芽芽继续跟你留在阳间。”楚江王面目之间似有难色,“地府出了些事情,她留在那里不太好,今后她的支出,我会让阴司的人转给你。”

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春芽完全可以自保,现在连她的花费都有她老爹买单了,我免费得一个保镖不说,还能落一笔钱,何乐而不为?

当然我还得客套一下啊,我说春芽在我这也不花什么钱,况且她也不像一般小孩那么需要人操心,但是楚江王很坚持,推辞了一会儿,我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我以为楚江王该走了,结果他又留了一段时间,仔细寻问了我昨天晚上的事情,关于苏老头和那几个小鬼,树林的位置,还有那个恶鬼的情况。

我明白,人家毕竟是当阎罗的,这些事情算是在管辖范围之内,问问也是正常的,于是我事无巨细的给了描述了当时的情景,重点说了下那个刑具箱,主要就是为了到时候让鬼差多给苏老头找点儿麻烦,当然最后一段关于那个恶鬼的事情被我隐瞒了,阎罗私印在他手上,我也没说。

楚江王低头沉吟片刻,没有多说什么,就嘱咐我好好休息,说他要走了,这件事阴司会派人来处理,或许过几天还有鬼差来向我问话。

我点头应了,想起身送送他,楚江王没让我动,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回头看了看我,继而目光在我的包上扫了一下,我的心一下就揪到了嗓子眼儿。

他是不是发现那个恶鬼了,万一他要看我的包怎么办,让我把内衣拿给他看,我这脸以后还往哪儿搁?

不过好在他就是随便看了那么一眼,对我笑了笑,我也心虚的回了一个笑容。随后他对春芽说“爸爸先走了,过几天来看你”,然后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暗舒一口气,可算把他送走了,我想了想,招呼过春芽对她说,姐姐要住院,但是什么都没带,你帮我去家里一趟,拿些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来好不好?

春芽立刻点头答应,马上就跑走了,我等了一会儿,才从病床上爬起来,拽出了包里那件内衣。

“喂,你看到了吧,刚才那个男人就是二殿阎罗楚江王,手底下鬼差多了去了,你待在我这可不安全。我没出卖你,也算仁至义尽,你把我的东西还我,趁早走吧。”

文/《我和阎王有个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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