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肩头一沉,我差点吓得跳起来,急忙回过头,只见张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正一脸疑惑地望着我。

“回来怎么不说一声?一个人干吗呢?”

我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感觉嗓子好似被人卡住了一般,身子不由得发紧。

“撞车了?”张叔瞅了一眼被撞坏的车灯,“没事,明天我让人来修,货送到了吧?”

我强自镇定地点了点头。

“让你带回来的东西呢?”

听到他问起,我赶忙打开车门在车里找,但找了半晌也没有找到,心里越是想找到给他,好让自己快点脱身,便越是忙中出错,找不到。

“是不是忘带了?”

“没、没有……”我回了一句,底气有些不足。我知道当时自己的确是从门上揪了下来,但后来看到那死婴,就吓得什么都忘记了,至于是不是带上了车,就有些不确定了。

就在我拼命寻找之时,头顶一亮,张叔开了灯,他看了我一眼:“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一愣,低头一瞅,整个人便呆住了,这不就是我从李明旺家门上扯下来的那块布吗?什么时候到我手里的?

我猛地想起,我刚才擦挡风玻璃上的血迹之时,用的好像就是它。

我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什么不能用,怎么偏偏用它擦血,现在给不给张叔,却成了一个问题,万一他发现了上面的血迹,该怎么解释?

我犹豫着,冷汗不由自主地便下来了。

未等我反应过来,张叔已经从我手中将布拿了过去,凑到鼻子前嗅了嗅,眉头就皱了起来:“哪里来的血?”

“我、我……”我急中生智,“我在路上撞到了一只狗,用它包了一下,给扔到路边了。”

“包狗?”张叔一脸不信的模样,又盯着我看了几眼,随即露出了笑容,“没事,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处理的,今天你干的不错,这样吧,反正车也得修,放你两天假,工资照发,怎么样?”

“谢谢张叔。”我忙回了一句,“张叔,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了。”

“先过来登记一下。”他说罢,不等我吱声,就关了车门,拉着我回到了屋里。

我原以为就他一个人在,没想到,屋子里那个负责记录的女人也在,看我进来,从桌下拿出了一个红皮本,展开放到了桌上,随后,头都没抬,只说了句:“伸手!”

我刚将手伸过去,便觉得指头一痛,随即,手指被摁在了本子上面,我急忙抽回,低头一看,只见食指上有一道一厘米左右的口子,虽然不是很深,血却已经顺着手指流了下来。

我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知道这是唱得哪一出。

“这是以前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第一次做记录都是这样的,以后就不会了……”张叔呵呵一笑,解释了一遍。

如若我知道这手印给我带来的后果,打死我都不会摁的,但此刻我却是慌乱的厉害,无心多想,也无心多说,只问了句,能走了吗?张叔点头,说今天太晚了,问我要不要住下,这里有宿舍,我道了声谢,就赶紧离开了。

拦下一辆车,匆匆地回了家,躺在床上,感觉活了这么大所经历的事情,还不如今天一天发生的多,无论是公司里那倒霉的规定,还是那包裹里滚出来的婴儿,都让我头大无比,不过,最让我头疼的,还是那个女人。

“妈的,妈的,妈的……”我连着骂了几句,闭上了眼,这一夜,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浑浑噩噩的,黎明时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一会儿梦到那女人找了过来,一会儿又梦到自己被警察抓了,没睡多久,就惊醒了过来。

看到窗外已经亮起,再无睡意,爬了起来。

我知道,昨天的事,今天一定会上新闻的,便打开电脑和电视,紧紧盯着本市新闻,想从中找一些线索,看看警察是不是已经盯上了我。

一直等到天黑,车祸的新闻也没有等到,倒是等来了一个医院的新闻,说是前两天,医院里一个怀有八月的孕妇感觉肚子疼,住了院,结果睡了一觉醒来,肚子里的孩子不翼而飞了。

今天上午,孕妇的家人到医院大闹一通,把医院的玻璃没少砸,记者采访医生的时候,医生显得很委屈,说一没开刀,二没进产房的,孩子的事绝对和医院无关,很可能是这胎儿发育没有完全,自己流产了……

这种解释自然是不能让人信服的,对此,我也懒得关心,如果不是和婴儿有关,恰好我昨天又看到了那个死婴,对于这种新闻,我看都不会看,就这样随意地瞅着电视,突然,在那些砸闹事的人中,有一个身影,猛地吸引了我的眼球,只见,一个靠在墙角的女人,和我昨天撞到的那个女人长得十分的相像。

但电视上的镜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再加上昨天晚上我其实就没怎么看清楚她的脸,所以,不敢确认。

我急忙从电脑上找这新闻,这台破旧的二手电脑多开了几个网页,便卡死了,急得我差点没把它砸了,折腾了半晌,好不容易找着了那个镜头,摁了暂停,仔细地盯着看了良久,又再三地查了时间,确定这新闻的确是发生在今天上午,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女人,我有些苦恼。看着很像昨晚的女人,但她看起来不像受伤的样子,到底两个人,是不是同一个人?我有些茫然了。

使劲地挠了挠头,根本就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天已经黑了,我一咬牙,匆匆地下了楼,打了一辆车,就朝着昨天晚上的事发地行去,如果是死了人,那里肯定要采取一些措施的,我看看就知道了。

昨天太过惊慌,我已经不记得具体是在哪里发生的车祸,只是让司机沿着路走,找了两个来回,我有些傻了,一点痕迹都没有,昨天那件事,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一路上把眼睛都瞪酸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难道昨晚我是被吓傻了,出现了幻觉?刚泛起这个念头,我就否定了,因为挡风玻璃上的血迹不是假的,张叔也看到了,不可能两个人都出现幻觉。

就这样担惊受怕的又过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接到了张叔的电话,他说车已经修好了,让我去上班。我原本打算离开这个地方,先躲一躲再说。

即便不离开这个城市,我也有些不想在这公司干了,一来,这个女人的事,还没有结果,我有些心里没底,更重要的是,昨天那死婴,真的把我吓着了,如果我以后送的都是这种东西,就是工资给的再高,都算了。

但还没等我提出辞职,张叔的一句话,却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说,我的事,他会帮我摆平。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我现在遇到的事,好像也就是那个女人,至于那死婴,我只是个负责跑腿的,即便出什么事,也应该是他们的麻烦,不至于成为我的事,难道他已经全都知道了?

我有些坐不住了,不管怎样,这个得弄清楚,万一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把我卖了……

想到这里,我不敢再想,直接来到了公司。

这会儿公司已经下了班,屋子里只有张叔和那个女人,看到我进来,张叔笑眯眯地拉着我坐下,轻声说道:“痕迹我都帮你清理了,你放心,没有人知道你撞了人……”

没等他说完,我“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张叔,你、你什么意思……”我真的有些害怕了。

“坐!”他轻轻地招了招手,脸上的笑容不变,“没什么,只是让你安心工作,别想其他的事。”

我缓缓地坐了下来,很是紧张,虽然我觉得那个女人应该没死,但不敢说出来,那天的包裹,让我明白,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老头,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万一说出来,他从中使什么坏,我就完了。

看着他的神情,我甚至在想,这一出是不是他搞出来专门坑我的。

之前一直慌乱没有仔细去想,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已经停了车,冲出去的时候,是重新起步的,那个女人距离我的车很近,以帕萨特的性能,刚起步的速度能有多快,就算那个女人一时躲不开,也不至于撞得飞到车后吧?

莫非是他们安排的什么特技演员?

但是也没道理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他们这样费着心机坑我是为了什么?

见我良久没有说话,张叔又开了口:“小张,以后你只负责晚上的件,怎么样?”

原本还在胡思乱想着,一听这话,我又站了起来,诧异地盯着张叔,只送了一次,就让我陷入了如此难堪的境地,以后还送?这不是开玩笑?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张叔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这样吧,还是先送白天的,再熟悉一段时间,咱们再谈,你看怎么样?”

“张叔,我能不能再请几天假?”我抹了一把冷汗,我是真的有些不敢碰那些包裹了,看到每一个箱子,都感觉似乎随时会掉出一个死婴来,至于那死婴的事,我压根不敢和他提,更不敢问他为什么箱子里会是一个死婴。

我现在没法提辞职,只能先拖着,离这些东西越远越好。

张叔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行吧,再给你放两天假,你要是只负责晚上的件,叔再给你加2000的底薪,每个件给你200的提成。”

对于这些加薪的事,如果是以前,我会乐死,现在却没什么心情考虑这些,见他答应放假,打了声招呼,就朝外面行去。

走出了巷子,正打算拦车,突然,身旁传来了一个声音:“你看到了?”

我循声望去,只见路边的墙脚下,蹲着一个人,嘴里叼着一支烟,正瞅着我看,这个人我认得,正是昨天晚上扶了我一把的那个同事。

“看到什么?”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箱子里的东西。”他淡淡地说。

我的心里猛地一紧,他怎么知道?难道昨天扶箱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是故意碰那个箱子的?

他没有再说什么,将烟头一丢,站起来踩了一脚,转身就走,见他这般,我急忙追了上去:“哥,等等,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说着,递了一根烟过去。

“既然看到了,又摁了手印,你就走不了了,再说什么也晚了。什么都不知道,连公司的名字都不问,就往里钻……”他摇了摇头,又瞅了我一眼我的手指,那眼神,便好似在看一个傻子,轻轻推开了我手里的烟,大步走了。

公司的名字?回忆起来,的确如他所言,当时签合同的时候,我心里光顾着激动了,对合同的内容,也只大概的看了一下,觉得没有问题,就签了,完全没有注意这些,现在回想,好似当时合同上只写了一个乙方,根本就没写什么公司名称。

看他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我又追出几步,正要开口,他却猛地回头瞪了我一眼:“别跟着我。”

我愣在当场,目送他远去,心里更加的乱了。

木然地回到家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根本捋不出个头绪来,仔细想了一下,这一切都是从王智给我打的那个电话开始的,想要弄清楚,看来得找到王智问问他。

但是王智的电话一直都打不通,自从那天的那个电话之后,他好似完全消失了,想了想,我试着给张叔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张叔还是那句话,说王智去办事了,过些天回来。

我知道从他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思索良久,觉得还是从其他方面入手,王智和我不是高中同学吗?我不知道他的住处,未必别人就不知道,我就不信,他人间蒸发了。

连着两天,我把能联系到的高中同学,全部问了一遍,又通过他们,联系到了一些很久不联系的人,终于得到了一个消息,以前同班的一个女生,居然是王智的女朋友,得知她的手机号码后,我赶紧拨了过去。

说了半晌,她才想起我这么一号人来,一开始显得还很热情,说老同学应该常联系,但当我问起王智的时候,她的态度明显地变了,问我为什么突然提起他来?

我解释道:“有段时间没联系了,有些想他,但是又找不到人,他住哪?能不能告诉我一下。”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回话,隔了一会儿,她这才说道:“下面。”

“下面?”我有些茫然。

“王智半年前就死了,你难道不知道?”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冷漠起来,“你不会是没事消遣我的吧?”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不对啊,前些天,我还见过他。”

“你见鬼了吧?”她说罢,就把电话挂了。

我怔怔地说不出话来,王智死了?这怎么可能?那我见到的是谁?这女人不会是骗我玩吧?

等了一会儿,我还是不死心的又打了过去,电话没有人接,我连着打了好多个,她才接通,直接喊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

“我不想再提起他,他们家就在城北的王家村,你去问问就知道了。”

电话再一次挂断了。

王家村?这地方我是知道的,属于近郊,我虽然没有去过,但听说那里的人,生活条件并不怎么好,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王智的家,住在那边,看来得去一趟才行。

今天已经晚了,明天的假就到了,到时候再找机会吧。

翌日一早,来到公司,屋子里的人已经到齐了,和我提公司名字的那个同事也在,他似乎不怎么想见我,看到我进来,便叼着烟走了出去。

张叔迎了上来,笑着问道:“怎么样?这两天休息的还好吗?”

我点头笑了笑。

“既然没事了,那就好好上班吧,车还停在原来那个地方,刚好早上到了一个你那片区的件,这会儿就送过去吧。”张叔说着,甚至指了指桌子旁放着的一个小箱子。

片区?我有划分过片区吗?我心里嘀咕着,并没多言,抱起了箱子就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回过头问道:“张叔,咱公司叫啥名?”

张叔明显一愣,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在思考我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顿了一会儿,说道:“送个快递而已,整那么多弯弯绕干啥?这是个急件,快去送吧。”说罢,他便去忙别的事,不再理我。

我知道从他的口中,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便抱着箱子来到了停车场,这次,我不敢再把箱子放到车后座,直接丢进了后备箱。

行在路上,心里还是不安神,张叔明显有很多事情瞒着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死盯着我不放,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说话是算数的,尽管我不知道那女人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但这两天,我也试着打听过,那晚的车祸好似的确无人知晓,不然的话,以这城市的八卦精神,早就传的满城风雨了。

送完包裹,正好是在城北这边,我本就琢磨着怎么找机会去一趟王智家,现在机会是现成的,便没有回公司,直接开车到了王家村。

我不知道自己这时是怎么想的,可能是疯了吧,居然会去独自去追查王智的下落。

王家村距离市区不足二十五公里,而且路很好认,很快便到了地方。这里,果然不怎么富裕,到处都是老旧的平房,一条大路从村子中间穿过,不少老人蹲在路畔闲聊着。

找人打听王智,却没人知晓,问了良久,当我怀疑王智的女友是不是忽悠我的时候,终于从一个老人口中打听到了消息。

原来,王智这个名字,是他上学用的,在村里,人们都叫他二嘎子,知晓大名的人是极少的,老人是他的邻居,这才知道王智这个名字。

听说我要找王智,老人当即唏嘘不已:“二嘎子是个好孩子啊,可惜就是走的太早了,那么年轻。”

“他真的死了?”从老人口中证实了消息,不由得我不信了,我赶忙追问,“那他的父母呢?”

“这孩子打小妈就死了,上面有一个姐姐,他爹叫王有才,村里人都认识,有才也是命苦,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女子嫁了人,就再没回来过,现在儿子也没了,就在两个月前,他也走了,说是去煤窑挖煤给自己挣养老钱,我看啊,他这是没盼头了……”

老人后面再说什么,我已经没有注意去听了,心里好像被人猛地挠了一把似的,说不出来那种滋味。

王智死了,那给我介绍工作的到底是谁?是人是鬼?我感觉刚刚捋顺了一丝的脑子,又一次乱了,辞别老人之后,开着车往公司走,满脑子的疑问。

“嘀铃铃……”手机响了起来,是一条短信,我顺手点开一看,猛地踩住了刹车,短信,居然是王智发来的。

文/《幽递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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