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问什么,胡三强一把抓过床单蒙在头上,身体有节奏的前后晃动,嘴里自言自语:“那房子不应该买……我什么也不知道……你真不是我杀的……放过我的儿子吧……”又是这几句话,来回来去,从头到尾说个不停。

看来从他嘴里是掏不出什么了,我开始猜测,他们家三口人发疯后冲到街上,被警察带到精神医院,按常理警察在简单调查之后就会把他家的大门暂时封起来,钥匙收公,以利日后保护现场,那要是想进到房子里就困难了。我站起身,想起刚才工作人员说的话,就出了监护室,向工作人员申请再次探视胡三强的妻子和儿子。

不见兔子不撒鹰,1000泰铢先行递出去,工作人员才为我打开监护室的门。胡三强的妻子穿着讲究的名牌长裙,但却弄得又脏又破,头发凌乱,不停地抽泣着,满脸都是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被人强奸过。胡三强的儿子靠坐在妈妈身边,紧紧抱着她,面无表情。看到我走进来,胡三强的妻子哭得更厉害,而她儿子却像看到一只飞进来的蚊子,又把头转过去,继续直盯着面前的墙壁。

我站在门口,看到工作人员慢慢走到走廊尽头坐在椅子上摆弄手机,这才关上铁门,来到胡三强妻子前面蹲下,问:“喂,是我,吴秉财的表弟小田,还认识我吗?”

她流着眼泪,慢慢点点头。

我又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了?”

她用力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想了想,忽然抛出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你们烧钱了吗?”

她突然大哭起来:“那么多钱为什么非要烧掉?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我心里一凉,知道这事肯定和她有关。看她现在这个状态,不知道还能不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要想了解真相,还只能问她。

我问:“这么说,那钱你们最后还是没有烧掉,是吗?”

她慢慢抬起头,哭道:“他想烧掉,我、我给藏起来了……”

我连忙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头到底仔细和我说一遍,好吗?”

她迟疑的看着我,又看看怀里的儿子,慢慢点点头,开始对我讲他们中彩之后的事。

原来胡三强中了六百万泰铢的奖金后,花天酒地先消费十万,然后在房产经纪公司的联系下看了几幢房子。泰国2005年初的房价,大城市约每平米一万泰铢,和当时的中国二线城市差不多。从曼谷到清迈,从清莱到芭提雅,地价从两百万到四百万,房子从一居室到四居室都有。尤其是曼谷市以东那幢有四间卧室的高级公寓,全套家具,豪华装修,房主是个三十几岁的本地人,说之前和哥嫂一家三口同住,后来哥嫂全家移居泰北,就只剩他自己住了。现在已经办好移民加拿大的手续,房子急售,不然最少得四百五十万泰铢,谁买谁捡大便宜。

胡三强还惦记着要烧掉一半钱的事,所以对比较犹豫,因为四百万的房价已经超过了奖金的一半,没法烧掉三百万。但他妻子不干,她一眼就相中了这房子前有车库,后有花园,说什么也不要别的。胡三强也很喜欢这幢公寓,但又害怕不烧够一半的钱会倒大霉,就没同意,可他妻子成天哭泣,说自从跟了他就没享过福,现在有钱还这样,是不是外面养了野女人?

枕边风天天吹,胡三强也开始动摇了,最后一咬牙,还是买下了曼谷那幢占地200多平的房子。剩下的两百万奖金他本想在古曼面前烧掉,可他老婆气急败坏的抢过来,说什么也不让他烧,还说他疯了。胡三强怎么解释也不行,后来一想,反正钱已经不够烧了,干脆就这样吧,要不然搬进大房子还是身无分文,日子还是不好过。

在房产经纪公司用一个泰国人身份办好购买手续后的当天,胡三强全家就迫不及待地搬进了这幢漂亮的新房子。前三天都没什么,在第四天晚上,胡三强的妻子发现儿子有些异常。

胡三强爱吃肉,晚饭的餐桌上大鱼大肉很丰盛,三人正边吃边看电视时,他儿子忽然转头看着墙壁,表情有些意外。胡三强夫妻没理会,以为孩子搞怪,儿子又对着墙壁招手:“你吃饭了吗?”

“认真吃饭!”胡三强的老婆训了句,儿子一缩头,没再说话,但仍然时不时的看着墙壁。

过了一会儿,儿子又对着墙壁说:“我们一起吃饭吧,今晚我们家有好多肉。”

胡三强把手边的报纸卷成筒敲打儿子的脑袋:“你小子跟谁说话呢?”

他儿子指着墙壁:“就是他,在那里面站着,爸爸,他是不是没吃饭啊?”

胡三强夫妻不约而同的看着墙壁方向,什么也没有,两人互相看了看,胡三强骂道:“小兔崽子,你再装神弄鬼,看我不揍你!”儿子吓得再也不敢说话,开始低头吃饭,两人也没再在意。

深夜,胡三强隐约听到从卧室门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两口子都醒了,以为是儿子不习惯换房间睡觉,就起来出去看。儿子的卧室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胡三强在客厅和卫生间找,也没看到儿子在哪里。另两个卧室一个是书房,另一个暂时空着,那尊古曼塑像就放在这屋里的木柜上。

他老婆打开书房没人,最后打开那间空屋时却愣住了。只见在供奉着古曼的这间卧室里,灯并没有打开,借着走廊的光亮,两人看到儿子站在古曼塑像前,面对着古曼就那么呆呆的站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古曼。

胡三强感到奇怪:“儿子,你在这屋子里看什么呢?也不开灯?”

他儿子慢慢转头看了看爸妈,又慢慢转回继续盯着古曼,说:“他在叫我。”

胡三强老婆走进屋,疑惑地说:“谁在叫你?”

儿子看着古曼说:“他。”

胡三强老婆气得冲上去抬手就要打他一巴掌,被胡三强给拉住了。古曼是他弄来的,这东西的邪性他最清楚,当初没兑现烧一半钞票的承诺,现在儿子这么不正常,胡三强最怕发生的就是那件事。他把儿子搂在怀里,说:“乖儿子,走今晚和妈妈一起睡。”他朝老婆朝了个眼色,让她带着儿子去房间睡觉,自己则睡儿子的小卧室。

不知睡了多久,胡三强的老婆翻了个身一摸,身边是空的,这才发现儿子并不在床上,房门也开着。开始她以为儿子出去尿尿,又过了约半个小时,胡三强老婆再次睁开眼,儿子还没回来。她出屋去找,却看到儿子又在供奉的那个房间里,蹲在地上,双手高举过头,身体后仰,好像在躲避着什么,也不知道他这个姿势摆了多久。

“儿子,你、你在这干什么呢?”胡三强老婆连忙过去拉他。

她儿子却尖叫起来:“不要杀我,我不会说出去!”

胡三强闻声赶到,他老婆把儿子拉出房间,胡三强再用钥匙把房门锁上,两人紧张地看着表情惊恐的儿子,在疑惑和不安中捱到天亮。

从那天之后,胡三强夫妻就把儿子的小床搬到夫妻房间,三人共睡,晚上睡前用钥匙把房间锁上,去卫生间的时候再打开,以免儿子再次溜出去。一连几天,似乎平静下来了。

这天晚上,胡三强的老婆用钥匙开门出去方便,走向卫生间的时候,忽然从玻璃拉门似乎看到身背后有个人影站在墙角,她连忙回头看,什么也没有。从卫生间回来路过那间锁着的房间,里面隐约传出听不太清的声音,她站在门前紧贴房门,努力想听清楚,房门却慢慢开了一道小缝。她一惊,心想不是已经上了锁吗?

她壮着胆子推开门,伸手想去摸墙壁上的电灯开关,黑暗中忽然有感到有什么力量把她猛地拉进屋里。

胡三强迷迷糊糊睡到后半夜,忽然听到从外面传来很一种既奇怪又熟悉的声音,爬起身只看到儿子在熟睡,却没看到妻子。出屋查看,听到声音是从供奉古曼那个房间传出来的,胡三强连忙推门开灯,眼前的一幕顿时把他惊呆了。

只见胡三强的老婆一个人躺在地板上,仅有的两件内衣也被凌乱地扔在旁边,双腿分开,身体有规律地一动一动,她发出低闷而又痛苦的呻吟声,好像有人用手捂着她的嘴。胡三强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你在干什么啊?”

他老婆费力地转头看着胡三强,左手紧贴着地面,似乎不能动弹,右臂徒劳地捶打着面前的空气,不知道在打谁,就像有一个透明的人此刻正骑在妻子身上强暴她。胡三强知道不对劲,冲上去照着妻子面前的空气就是一脚,结果却踹空了,差点摔倒,他爬起来用力将妻子拉出房间,再用钥匙把房门锁死。

胡三强老婆惊魂未定,瞪大眼睛浑身发抖,直到天亮才渐渐清醒了点。在胡三强追问下,她极不情愿的说出那晚的诡异遭遇。

原来她推门刚要开灯,就被一个力量给拉进屋去,她看不到有任何东西,却明明感觉到有个人把她的内衣扒掉,又按在地上开始强暴她。她想喊叫,却光张嘴喊不出声,那个看不见的人一手按着她的胳膊,一手捂住她的嘴,足足半个小时,对方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她都已经快要崩溃了,要不是胡三强赶到,她恐怕就得被强暴至死。

看来这房子有鬼,胡三强的老婆说什么也不想再住,宁愿带着儿子到外面住旅馆。胡三强想把房子尽快脱手,来了好几个看房子的,胡三强很狡猾,为了不让对方看出房子有问题,他故意把要价抬得比较高,而且摆出一副爱买不买的模样,再慢慢降价。后来一位买家决定以四百二十万泰铢的价格买下这幢房子,明天就办手续,不但没赔还能赚点。

下午三人在房子里收拾东西准备去旅馆过夜,天突然下起暴雨,外面什么也看不清,根本出不去屋。胡三强把心一横,这最后一晚决定把卧室门紧锁,只要能捱到天亮就行。

就是这最后一晚,发生了让这一家三口终生难忘的诡异事件。

三人挤在一张大床上,旁边放了供大小便的塑料桶。开始都不敢睡觉,也没脱衣服,可这几天压力太大,九点多钟就都睡着了。奇怪的是,三人刚睡着,外面的雨就渐渐停了。

胡三强妻子睡得不实,迷迷糊糊中看到胡三强慢慢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掏出钥匙开门,后来儿子也起身走出去,客厅的灯被打开。胡三强妻子记得屋里有便桶的事,她立刻清醒,刚想出去把父子俩叫回来,这时就听到外面传来胡三强的惊呼。她马上冲到客厅,顿时尖叫起来。

有三个人静静地贴着餐厅墙壁站着,一对浑身是血的男女,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旁边还有个没有脑袋、双手血肉模糊的小孩,也看不出性别,血流满身。那女人慢慢朝胡三强走过去,胡三强想跑,却动弹不得,女人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厉声说:“你为什么强暴我?”

胡三强都快吓尿了:“我、我没有强暴你,快放开我!”

那男人也走过来抓住胡三强:“你强暴我老婆,还要杀死自己的亲哥哥?”

胡三强窒息着说:“没有……我没有杀你……”

那无头小孩也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从体内发出童声:“叔叔,不要杀我,我真的不会说出去!”

一家三口挣脱后夺门而逃,冲到街上疯喊疯叫,后来有人报警,警察在简单观察之后,就把他们转送到春吴里的精神病院。

听完胡三强老婆的讲述,我终于全都明白了,这对夫妻的贪念和侥幸心理,直接造成了这件事的发生。我问她是否有那幢房子的大门钥匙,她从交给我一把钥匙,说是那幢房子的,又给了我地址。

出了精神医院,我立刻给方刚打电话,他显得很生气,说为什么我的事主都这么讨厌?这事他管不了。我苦苦哀求,他才说那幢房子里肯定有冤死的人,阴魂不散出来作祟,要想破解就得先超度冤魂,而且烧掉一半邪财的方法也必须完成。

虽然我很害怕,但这事除了我没人能解决,于是我只好去曼谷,按胡三强老婆告诉我的地址在东部找到了这幢漂亮的大房子。好在是大白天,我在后花园找到一把铁锹,壮着胆子开门进去,客厅里装饰不错,我在各房间转了几圈,没发现异常,心虚的我想尽快离开,就拿着那尊古曼刚要出去,却在餐厅里看到有面墙壁上隐约印着三个奇怪的黑影。

我走到墙壁跟前仔细看,黑影又没有了,后退几步又能看到,非常的浅,若有若无。我用手四下拍拍,感觉这面墙壁比别的墙壁发空,而且触感比较凉,似乎是后补砌成,又是中空的。

我心里起疑,有个不祥的预感升起,操起铁锹用柄部在墙壁上捶击了几下,墙皮脱落,几块砖也松动了,我用手捻了捻水泥,冰凉略潮,明显还没有彻底干透。继续用力捶,砖更松了,抽出几块砖的同时,从墙里逸出一些生石灰,还有股怪味。我在客厅抽屉里找出一支手电筒朝墙洞中照去,赫然看到一只沾满石灰的手掌。

把我吓得差点坐在地上,半身冰凉。等慢慢冷静下来,再结合之前胡三强老婆的讲述,已经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清楚了。这幢房子的主人和他哥嫂侄儿(或侄女)同住,后来这人对嫂子起了色心,强奸她时被哥哥发现。他一不做二不休,杀死了哥哥,又怕事情败露,干脆把嫂子也杀掉,最后还要把哥嫂的孩子也灭口。在用刀或斧下手时,孩子为求生曾经说过“不要杀我,我不会说出去”的话,但仍然没能逃过。凶手杀了三人后想办法砌到墙里,再编出那么一套谎话,把这房子卖给胡三强然后溜之大吉。

我立刻掏出手机就想报警,转念又一想,还是先给方刚打了电话。他说:“千万不要报警,警察们挖出尸体就会送到殡仪馆火化,但这样冤魂是没办法超度的,必须用一种特殊的仪式,不然事主全家人迟早会死。我有个一举两得的方法,即能超度冤魂,又能破解古曼的邪咒,但你也得冒点风险。”

听完方刚说的方法,我立刻表示反对,这可是凶案现场,要是我这么搞,那就成了蓄意破坏。方刚表示做不做随你,就把电话挂断。我内心痛苦挣扎,心想胡三强夫妻虽然可恨,但毕竟罪不至死,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帮胡三强,古曼是我卖给他的,这事由我起,还得由我止才行。

文/《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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