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见过如此惊恐的表情,心中隐隐已经有了预感,刚想试探性问他有没有事,谁知道他突然张开了自己的嘴,露出了两排被血染得鲜红的牙齿,一点一点地张大嘴巴。

一开始他的喉咙里还是一种“咯咯咯咯——”的声音,但随着嘴巴越长越大,这股“咯咯”声变成了单纯的“啊——”的惨叫。眼角和鼻孔里都流下了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液,就像石油一样粘稠。

我的心里已经彻底没了抵抗意识,腿在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就连死死地攥着手电筒的手都在不住的发抖。现在这状态不要说是逃跑了,光是下这段没扶手的楼梯就能把我摔个半死的了。一股死亡的危机笼罩了我的全身。

可就在这个时候,手电筒好像坏了,光线有一阵没一阵的,打在他的脸色显得更外的阴森。

“警察同志,你醒醒啊!你可是人民的好公仆啊!你说好了要保护平民百姓的呢!”

人一慌就容易语无伦次,当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只剩下了本能。

沙沙——

警察依旧是那副极度惊恐的表情,看着我,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但右脚却是僵硬地朝我这挪了一小步,为了保持平衡,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着,低着头,但两颗漆黑的眸子仍死死地瞪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死命地去掐自己的双腿,希望用疼痛来战胜这股恐惧,让它重新动起来。

“动起来!快动起来!我不要死在这儿!我不想死啊!”

沙沙——

一股湿湿的甜腥味气息喷在了我的额头上,我根本不用抬头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妈的!死就死了!

我抄起手电筒头也不抬地朝前面一砸,感觉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然后又反手把手电筒抽在了刚刚砸的位置上。一抬腿,直接跨到了台阶上。

上台阶要比下台阶难,这是生活中的常识。现在我深深地觉得应该在这个常识上加个条件限定,那就是“在速度慢的情况下”!毕竟我能一跨两三个台阶上去,但是不敢一跨两三个台阶下来啊!这一踩错,脚崴了不说,摔断脖子、脊椎骨什么的那都是常事啊!

不过事情都到了眼前的这份上了,横竖都是死,至少摔断脖子来能给我个痛快!

楼梯在脚下因为光线的原因根本看不清哪里是边,刚跨了没几步,最坏的事情就发生了。我看错了下面一截台阶的边沿,一脚落空,整个人向前栽了下去,顿时脑袋、后背甚至脸上都感觉被楼梯锋利又坚硬的边缘给磕断了,整个人全凭一股子求生的意识支撑着,不然早就昏过去了。而且不知道是哪儿被磕伤了,眼前的视野渐渐被染上了红色。

一直守在门口的保安看到我,脸上也是一阵惊恐,我也来不及跟他解释了,使尽全身力气朝他吼“快逃!”

话才喊出口我就傻了,没有声音!

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不过那小保安还是明白了我的意思,连忙跑过来揪住我的衣领就把我往门外拖。

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我的心中突然一阵心悸。

“嘭!”满是锈迹的安全门重重地关上了。

身后楼梯上的惨叫声离我越来越近,但是我除了睁着眼睛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手只要一动就会撕心裂肺的疼,呼吸也是。估计全身的骨头折得七七八八了。

“报警!”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办法了。

我拼命地朝小保安吼着,但他的视线 却死死地盯着楼梯上慢慢爬下的那个已经称不上是人的怪物了。

也许这一切就要这么结束了么?

后背上好像被什么东西踩着了,但我已经感觉不到额外的痛感了,全身上下骨折的疼痛早已占领了我所有的神灵。

“啪嗒”,一个黑色的块状物掉在了我的跟前,我认得,这是一部iphone4,不过并没有什么卵用,手机正停在拨号界面,上面只有两个数字——11。

唉,这都是命吧,如果不跟我来查这件事估计这两个人都不会被牵扯进来吧。

有液体滴在了我的头发上,渐渐浸透了我的头发,而且那股熟悉的甜腥味更加强烈了,发梢几乎都能感觉到那股吐息中的温度。

对不住了两位,害得你们陪我一起死,这个债下辈子再还吧,我撤去了眼睛上所有的力气,这一刻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了,也听不见那刺痛耳膜的惨叫了,有的只有宁静。

“老胡你在干什么?!”

从窗外传来了一声怒吼,随即就是玻璃破碎的声音,一个壮硕的小伙一脚踢翻了压在我身上的东西,死死地把他按在了地上,然后就是什么东西被锁上的清脆响声。

眼见事情发生转机,我竭尽全力睁开了眼,在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竟然是四个阿拉伯数字“12:15”。

接着我的世界一片黑暗,迷迷糊糊中似乎见到有一帮戴着口罩的人围着我在说些什么,但我好累,只是看了一眼就又睡着了。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天了。

身子躺在一个软乎乎的床上,我从来都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身上还盖着轻如蝉翼的被子,只是脑子好像还不是太清醒。只知道床舒服,脖子硬,身体没有知觉。

“恩?醒了?”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一身休闲装站在我的床旁边,他的名字在我的脑海里呼之欲出,但就是没力气把这个名字喊出来。最后我的脸都胀得红了。

“别动,你浑身多处骨折,好好养伤。”

骨折养伤我好像想起了点什么,朝他眨巴了下眼睛。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恩”我本来想表达“没”的,结果到了喉咙里就成了“恩恩”声。

他连忙关切地把手探进了我的被窝,轻轻捏了捏我的胳膊、胸和腿上的骨头,疼得我龇牙咧嘴!

“草”

虽然这个字听上去声音很轻,但已经是我用尽力气骂出来的了。

小警察不怒反笑,揶揄了句,“挺有精神嘛”。看我又闭上了眼,就走到了走廊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我就这么睁着眼,看着白刷刷的天花板,一看就是一个下午,大脑的思维也恢复了,我也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虽然心里面很着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在床上躺了不知道有多久的我整个脸都已经僵了,想说话的话只能张开一道缝,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之前那声“草”完全是被疼痛给逼的。

身体也很僵,根本就动不了,只有双手的指尖勉强可以弯曲。我一个下午虽然都在看天花板,但我并没有闲着。

我一边整理思绪一边努力活动着舌头和嘴巴,终于到晚上鲍局带着几个亲信来看我的时候,我能说话自如了。

“小周同志身体恢复得不错嘛。这次真是辛苦你啦!如果不是你舍命保护,我们的人员就要铸下弥天大错了!”说完,鲍局捶胸顿足,一副悔恨不已的样子。

“不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跟我一起去的那个警察呢?”

话刚说出口,本来还嘈杂的病房突然安静了,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我立马意识到出事了,急得就要昂起头坐起来,可只要一抬身子,一股撕裂的痛感就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

“那个警察怎么了?”

“他在ICU病房,不过就算恢复了也成了植物人了。”说话的是凌队,不过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答到点子上。

其实我也能猜到鲍局说的弥天大错是什么,但那都不是他的本意啊!他是无辜的!

可无良的记者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消息甚至还拍到了当时他浑身是血,踩在我身上掐保安的照片,写了篇“警察打人”的新闻,在网上屁民的一片跟风之下,真相反而没人关注。大家只是把矛头指向了那个警察。

鲍局虽然是个老狐狸,但在这事上只能听取“群众意见”,言不由心地让那个警察背了黑锅。

我紧紧地咬住了牙齿,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涌出。

“上次的事没有结束,这个警察是12:15死的”虽然很不愿意说出这个如同梦魇一样的数字,但我又不得不把这事说出来。

因为只要仔细一思考下的话,立马就会让人有种如坠冰窖的恐惧。

鲍局他们听了我的说辞,先是没什么表情,随即脸上就浮现出了惊色。

“小周!你的意思是?”

“这次那女人的目标不是张胡子,而是这个警察”这是我一个下午得出来的结论,当我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我宁可相信我猜错了,但这个答案就像1+1=2一样毫无悬念。

那个时间那种诡异的死法

在场的每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种感觉就好像每个人都被杀手给盯上了,明明说的要杀A,可实际上却把B给杀了,而且一切都像之前早已算好了的一样。

第一:我打电话通知公安局是个随机事件。

第二:鲍局喊人带我去找老张是个随机事件。

第三:我们是否会上楼也是个随机事件。

越想越多,越想我越觉得脊背发寒。

这时,手机铃声又响了

手机在床头柜上一边震动一边发出悦耳的铃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我的手机上。我的神经更是被这个铃声所牵引着,绷得紧紧的。

杨焱拿起我的手机,自己瞄了一眼,然后举到我跟前给我看。

而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正是前两天害得我们变成这个鬼样的正主——张胡子。小杨替我接通了电话,里面传来了熟悉电流声,在场的每个人心底都咯噔了一下,可就在这时,一个放荡不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了。

“喂?半仙?是你么?”

听到这声音的刹那,每个人都是大跌眼镜,病房里的紧张气氛瞬间没了,每个人的眼神都好像要杀人一样盯着我的手机。

“你他妈的不是在别墅里失踪了么?”

“呸呸呸!我什么时候失踪了?!”

听到他这话我心里更是恼火,“别装,就前两天,在xx小区,我打电话给你,你说在给人看阴宅,而且保安那儿的监控视频有拍到你!”

“哎?半仙啊,阴宅指的是墓穴啊!我给人看阴宅怎么会看到活人住的小区里啊!”

我们俩互相扯皮了足足有一刻钟左右,越说越是觉得不对劲,不光是我、警察们,就连电话那头的老张,牙齿都开始打起颤来了。

那天他的确是在帮人看阴宅,不过不是在别墅小区里,而是另外一处的农村集体承包地里,有个土豪把那块地包下了,想自己建个家族公墓什么的,让老张帮忙去掌掌眼。途中也接到了我的电话,之后因为“业务关系”,不得已把我的电话挂了,关了手机。这才造成了误会。

不过他发誓,绝对没有去过xx小区,更没做出监控里的那些事。

病房里的气氛变得非常压抑,这种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情况还是第一次。我相信这些天连续发生在我身边的超自然事件绝不是一个偶然。

“对了,鲍局,上次那个号码查到了吗?”

鲍局的脸上阴沉如水,朝我摇了摇头。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只要是登记在案的信息,就没有警察查不到的,更多的时候只是出于基本的隐私保护而没有权限去查,只要上面放权了,就算是大领导的私人短信都能查出来。尤其是电话记录,拨号都是先接入到本地接受台。同理,人家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也会先接入本地接受台才能把电话转到你的手机上。因为速度很快,而且往往是通过通讯卫星来完成,所以很多人都以为电话是移动终端和移动终端之间的对接,其实不然。

不过这也诞生了一个最大的疑点,手机接入通话网络的时候系统会自动定位,这也是警察通话追踪的原理,可如果真的如张胡子所说他那天没去别墅里,那信号又怎么解释呢?

就在我冥思苦想这到底怎么一回事的时候,鲍局长开始往外吆喝人了。

“大家都散了吧,小周同志还需要安静养伤,不要打扰他了。”

那些人也都是明白人,纷纷跟我虚伪地问候了两句就走了。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了鲍局长和小杨两个人。

鲍局给小杨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地走过去把门带了起来。老鲍这才尴尬地朝我笑了笑,也没有了平时局长的架子。

“这次可真是辛苦了周小兄弟了,本来找人就是我们的责任,结果却害得你差点连命都没了。不过作为一个警察,这句话真不该从我嘴里说出来。”

我一听,好家伙,这是要给我设套啊,但是又没办法拒绝,光是住院治疗的这笔钱我就掏不起,如果不答应他接下来的话估计才出院我就要被逮进去了,只好点了点头。

“本来我们警察该相信的是科学,像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最是要不得。不过一切事情都要以人民群众的利益为主,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有位领导人不是说得好嘛,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所以不知道小兄弟你的算命能算到这些么?”

我被鲍局的话说得哭笑不得,心想,我要是能算到还至于躺这儿么?但我又不能这么直接说出来,那不就显得鲍局刚刚的话有点脑残了么?

我只好装作一脸为难的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叹了出来,默不作声。

要知道,有时候你不说话要比说话还管用,因为对面的人会因为渴求答案而忍不住去猜你的想法,而且往往还是朝着坏的方向猜,尤其是谈判的主动权在对方手上握着的时候。

果然,不出我所料,鲍局一看我面露难色,脸上的笑容堆得更盛了,“小兄弟是不是还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

“唉,鲍局你也是知道的,我之前就是个天桥摆地摊靠帮人算卦糊口饭吃的,自己身上那么点钱怕是连这几天的住院费都给不起,到时候怕是又要被你们给抓起来了。”

“小兄弟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协助警方抓捕歹徒,这医药费怎么能让小兄弟掏,我们给!”

“哦,对了,之前那几起案子的线索悬赏呢?”

扯到钱难免肉疼,哪怕不是自己的钱,但一年办案的经费都是固定的,所以平时都不轻易发布悬赏。可这次的情况不一样,凶手是穷凶极恶的歹徒那还好说,好的他们警察能使得上力,可如果敌人是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又或者是科学所无法解释的东西,那问题可就大了,与其等到事态渐渐严重起来,还不如现在多花点钱,一劳永逸。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姓鲍的没有直说,也没否认,只说钱在走流程,很快就能发下来,我没不好追问,只好谢谢了声。

我、那个警察、小保安三人进了屋子,到头来,警察伤得最严重也最诡异。

当时杨焱为了救我冲进去就是一脚把他扫翻在地,按理说并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但那个警察从此就成了一个植物人,医生的诊断结果更是不可思议,面部软组织挫伤,颅内多处出血。要是谁能一脚把人脑袋踢得多处出血,而且表面仅仅只是一点皮肉擦伤的话,这绝对是不世出的武林高手!

小保安貌似受到了极大地惊吓,不管见到谁都说鬼啊神啊之类的,所以能叙述整件事情经过的,就只剩下我了。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我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把那天从进小区开始的每个细节都说到了,尤其是说到那张怪脸的时候,仿佛白色的天花板上都长出了用红色颜料画的五官。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当时让警官不要去扯几乎是我本能说出的话,我觉得那张怪脸就像是活的一样。

鲍局和杨焱听得云里雾里,那表情不亚于在听天书,根本无法想象出当时是怎样的一个场景,但是他们见过那个撞了邪的警察,那种恐惧是任何残忍惨烈的现场所不能比拟的。

听完我的故事后他们沉默了许久,两人相顾无言,毕竟光凭我的一面之词还很难有什么定论,更何况还是这种堪比恐怖电影剧本的目击报告。

接下来几天我都是在医院里躺着,身体一点点在恢复,到第三天的时候我稍微抬抬手扭扭身子的时候已经没有那种撕裂的痛苦了。

中间杨焱来找过我,不过并没有别的什么大事,主要是鲍局让他过来充当我和警察间的情报交换人,让我想起什么就立马告诉他。

在第七天的时候,杨焱那小子送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我们还像往常一样闲聊着案情的发展和当时情况的危急,我都记不得自己这是第几次跟他讲述那天屋子里发生的事了,结果当我讲到那张脸的时候,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打断了我的话。

“半仙,有个事我打听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最近忙,一直忘了告诉你。”

“你说呗。”我还挺好奇是什么事的,每天都躺在床上,事情有没有新的进展,我也是闷得慌。

“还记得那个龙柱的故事么?”

“恩”,我点了点头,脑海里回忆了下当时他讲的那个故事,立马灵光一闪,“他们的动土时间是十二点一刻?”

“恩,我父亲的朋友当年恰巧就在那个工程队里,那天几家子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聊起了当年龙柱的事,这里面很多的细节和外面传的不一样,但是我也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一听,立马来了兴趣,让他赶紧说,挑重点说。

其实故事的前面还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最后动工的那段,动工的时候是领导自己督办的,只带了一小帮子人,而他父亲的朋友则不在那帮人之内。

整件事搞得极为的保密,就算他在队伍里再怎么吃得开,最后也只打听到点皮毛的事,例如动土时间是“十二点一刻”。

文/《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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