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里骂着,发短信问他在哪儿。

他回复道:别再找我了,就当没我这个人。

草,不见就不见,你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唐波了,是块臭狗屎!是条狼,一条披着人皮的狼,色他妈的狼!

我给吴警官打了电话,告诉他唐波人还活着,已经给我发短信了,还捎带着恶狠狠地骂了唐波一通,发誓说自己再也不会理他了,言外之意,是想让吴警官自己,自己已经跟那个下流胚子划清了界限,以后不要再因为他的狗屁事儿找自己麻烦了。

吴警官竟然说范晶晶你那样说没用,你脱不了干系,因为你有义务为我们提供帮助,现在你该做的就是尽快把他引出来。

我说他都不想见我了,还怎么个引法?

吴警官说,这还不简单呀,你就说你原谅他了,也不全怪他,自己不该冷落他,还有一点很重要,你就说他那是酒后失控,算是过失,让他再来陪你玩就是了。

切,脑残的吴警官,你以为他是个三岁的小孩呀,就那么好骗,孬好他也是个学刑侦学的,里面的厉害关系清楚着呢。再说了,我自己也不会那么傻啊,让你们抓到他,又是罚款,又是拘禁的,还会三番五次的“请”来我配合,我工作的事情不泡汤才怪呢。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是啊是啊地答应着。

不管怎么样,至少唐波他还活着,只要他不自投罗网,仅仅为嫖宿这点屁事儿,警方是不会兴师动众去抓他的。

等我回到宾馆后,一进门,前台的一个女性服务员告诉我,说504的客人回来过了。

我急切地问:“他人呢?”

姑娘说:“走了,回房间拿了行李,就急匆匆离开了。”

“他没说啥?”

“哦,对了,他给您留东西了。”姑娘说着话,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我,说这是他临走时让我转交给你的。

我接过来,急切地撕开封口,里面竟然是一条淡粉色的内裤,凭直觉判断,这正是我去年丢失的那件。

女服务员一脸诡笑望着我,问:“请问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没了……谢谢你。”我收起信封,急匆匆回到了自己房间。

锁紧房门后,把信封里的东西倒出来,拿到手里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正是那件晾晒在寝室阳台上不翼而飞的内裤,原来是被他给偷走了。

唐波你这个伪君子,变态狂,原来你徒有一副老实巴交的皮囊,内心比大粪都肮脏,姑奶奶差一点点就被你蒙骗了,去死吧,你这个十恶不赦的臭流氓!

我恶毒地骂着,泪水夺眶而出。

冷静下来后,我给唐波发了短信,问他为什么会那么丑陋,那么脏,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复。

不回就不回吧,我也懒得再理他了,根本就没有必要再问他为什么了,事实不是已经明摆在那儿嘛,以前他偷了我的内裤,那是因为对我的痴情迷恋,现在又还给了我,很显然,他是在告诉我,留在他那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好在我还算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主儿,况且我也没在他身上倾注太多的感情,这时候他提出分手,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情。

这下好了,那根可恶的尾巴没了,自己马上就可以轻装上阵投入工作了。

可事情远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整整一天,都没有二叔的消息,实在熬不住,借着晚上出去吃晚饭的时候,我又拨打了二叔的电话。

二叔说他还在北京,正跟香港客户的谈业务,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我问他还要等多久,他说不好说,因为生意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可能要推迟几天回黄台,他似乎听得出我是在担心自己的工作,信誓旦旦地说:“丫头,你放心好了,手续都已经办妥,等我回去就陪你去报到。”

我不好再说什么,客套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回到房间后,我突然想了那面被我打碎了的镜子,一天都魂不守舍,竟然把那档子事儿给抛在了脑后。

可当我走进卫生间时,墙面上已经换上了一面新镜子,尺寸、样式几乎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我蹲下来,盯着地面瞅了一会儿,暗绿色的地板砖光亮洁净,一尘不染,连丁点儿玻璃碎屑都找不到。

难道是我去派出所的那段时间来人换的?可回来之后,自己还进卫生间呢,怎么就没发觉呢?

再说了,镜子无缘无故碎掉了,宾馆的工作人员会不闻不问?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我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兜了几圈,然后走出房间,来到了一楼前台,问那位会笑的女孩:“408房的镜子是啥时换的?”

女孩一愣,问:“换镜子,为什么要换镜子呢?”

我说:“是这样,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我不小心滑倒了,手正好按在了镜子上,就……就给压破了。”

“哦,是这样啊,没伤着你吧?”女孩收敛了笑容,说:“没听说过呀,如果房间内需要更换用品用具的话,应该会告诉我们一声的。”

“可明明是换了的,你要是不相信,就跟我去看一看。”我一脸认真,估计模样一定很二。

女孩客气地说:“我不是不相信,换了就好,只要没伤到您就好。”

我说:“那怎么行呢?损坏了财物是要照价赔偿的,你说吧,多少钱,我给你。”

女孩就问趴在电脑上的那个男孩,408是不是换过卫生间的镜子,男孩摇摇头,说不清楚,好像没听说过。

“你能不能问一下主管那一块的师傅?”我依然很二。

“姐呀,一点小事情,您何必在意呢?快回房间休息吧,别说一面镜子了,就是电视剧爆了,也不会让您赔偿的。”

我苦笑着摇摇头,心想:妹子呀妹子,我哪里是赶着赔偿啊,我是在求证,是想知道真的是有人进屋换过镜子?还是闹鬼了?

满腹疑虑回到了房间,直接走进了卫生间,反反复复地照着镜子——我还是我,还是那个小模样儿俊俏、老实巴交的范晶晶。

我顺手拧开了水龙头,也不见有血水流出来,于是我就有了一个大胆的设定,之前发生的所有诡异事件,都是唐波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使用的阴招鬼术。

现在他走了,一切复归于平静,我大可不必再如惊弓之鸟了。两天来,被唐波那个坏了心肠的杂种牵制着,一惊一乍,苦胆都快被吓破了,这时候实在该好好补一觉了。

简单洗漱后,我脱去外衣上了床,用一床薄被子把自己包严了,闭眼睡了起来。

上半夜果然安静,不见了那个血糊糊的妖孽头颅来惊扰,也没了走廊里嚓嚓的脚步声。

可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竟然看见了我奶奶,她怒气冲冲站到我的床前,抡起手中的拐杖就朝我打来,边打边骂:“你这个不孝的妮子,奶奶白疼你了,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现在你长大成人了,大学毕业了,也不来看看我,至少也该给我买个馍吃吧……”

我隐约看到,奶奶抡起的还是活着的时候用过的那根槐木拐杖,已经被打磨得溜光乌紫,结实得很,每一次落下了,都能准确无误地打在我的屁股上,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响。

“奶奶……奶奶……我不敢了……不敢了……”我惊恐万状,爬起来,瞪大眼睛朝着床下看去,哪儿有奶奶的影子啊,分明是自己在做梦。

自我安抚了一会儿,我躺下来,接着睡。谁知道刚刚迷瞪过去,奶奶又来到了床前,继续用拐杖打我的屁股,这一次还诅咒了起来:“你这个死妮子,你要是不来看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非打发小鬼去缠磨你不行,不信你就等着瞧,不出七日,就让你见丧事……”

奶奶的诅咒也太刻毒了,我想爬起来,想向她跪地求饶,可身子像滩泥巴一样,怎么也立不起来,嘴巴大张着,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直到奶奶打累了,骂足了,才忿忿然离去了。

我像是魂魄被抽走了一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地苏醒过来,心里堵得像面石头墙。

这是怎么回事呢?奶奶都已经死了十几年了,我平日里也不怎么想她,怎么就突然梦见她了?

难道是奶奶的在天之灵怪罪自己,嫌自己对她不孝不敬?

想一想也是,自打奶奶死后,自己从来都没去给她上过坟,烧过纸钱,就连春节、清明那样的节日,自己也懒得去祭祀一回。

我下了床,浑身酸痛,特别是右边的屁股上,火辣辣的痛,就像是真的被棒击了一样。

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角,看着黑漆漆的夜幕,我想:是该去看看奶奶了,是给她上个坟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我拨通了爹的手机号码。

竟然是娘接的电话,她上来就问我是不是出啥事了。我一顿,说没有呀,你怎么就想到我这儿出事了。

娘支吾了一阵子,接着搪塞说没事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我是她亲生闺女,娘的心思我能不懂,佯装生气地说:“你有啥事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娘就说她昨夜里一宿没睡好,被你奶奶折腾得不轻。

我心里咯噔一下,跟着问她:“奶奶她怎么折腾你了?”

娘说:“其实吧,奶奶她是在折磨你,你是娘的心头肉,她折磨你,那还不就等于折磨我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娘,你告诉我,奶奶她……她怎么折磨我了?”

娘一听我着急上火的腔道,缓下声说:“其实也没啥呀,不就是做了个梦嘛,梦怎么好当真呢?都是自己平日里胡思乱想的,睡下后就成了梦,那个不作数……不作数……”

我也装作没事人一样,说:“是啊,既然不作数,你干嘛不说出来听听呢,就当讲个瞎话还不行吗?”

“这……这……”

听见娘欲言又止,把我气得够呛,火气冲天地喊了一通。

最终,娘还是把她梦见奶奶打我的过程说了一遍,令人惊掉下巴的是竟然跟我梦到的一模一样,也是站在我的床前,同样是那根拐杖,甚至连骂我的那些话都相差无几。

听娘讲完后,我脱口说道:“不行,我今天就回去。”

娘问我你回来干嘛。

我说给奶奶上坟,求她原谅。

娘急了,说:“闺女呀,你都多大了,还这么任性,做个梦用得着当真了,当你放假回来再说吧。”

我说我可受不了那样的折磨,万一奶奶天天来闹腾呢,我还怎么工作呀,我还怎么活呀。

娘想了想,说:“晶晶呀,我看这样吧,你要是真有那个心,用不着亲自回来的。”

我说不回去怎么上坟。

娘就说你去买些纸钱,夜里去外面的十字路口,找块空地画一个圆圈,把朝着家的方向留一个豁口,权作是个门,把纸钱烧在里头就成了。

我问娘:“那样管用吗?”

娘说管用,在外面的当官或者做买卖的人都是那样上坟,还说等以后我跟你爹死了,你也用不着来来回回跑了,用那种办法就成。

我被娘说的鼻子一阵发酸,就答应娘说不回去了,就按她的办法做。

娘还交代说,最好招呼二叔一块,你一个女孩子家,八字又软,会招惹野鬼上身的。

我满嘴答应着,不想让娘过多的担心。

吃过早饭后,我直接去了超市。可超市里面根本买不到纸钱,就问导购员应该去哪儿买,那个描眉画脸的女孩不但不告诉我,反而一个劲地朝我翻白眼。

神经病,这有啥好忌讳的。我在心里骂着,走出了超市。问过一个正在打扫卫生的保洁员大妈后,才知道角角落落的小卖部里都有卖那些东西的,并指给我最近的一家。

买了纸钱,我提在手上去了宾馆,经过大厅的时候,吧台里几个人齐刷刷盯向我,眼神一色的怪异,像是看见鬼了一样。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打开电脑,玩了几乎一整天的倩女幽魂,等到夜幕降临,我便提上纸钱走出了宾馆。

也许是路灯刚刚开启的缘故,街道上一片朦朦胧胧的昏黄,路上的行人跟车辆就跟纸扎的一样,轻飘飘,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跑了似的,真怀疑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顶着个山一般大的脑袋,每走一步,耳朵里面都会发出咣啷咣啷的奇怪声响。

沿着大道走了一段,然后拐上了一条逼仄的小胡同,胡同的尽头有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南面,有一片黑乎乎的树林子。

绕过树林子,往南走了不足二百米,就有一个十字路口,一根又细又长的木杆立在路沿上,杆子顶端挑着一面类似于幌子的东西,由于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

我从路边的乱草里找了一根树枝,弯腰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凭直觉在对着老家的地方留出了一个缺口,然后把纸钱放在了圆圈里,掏出打火机,噼噼啪啪打了几次火,才把纸点燃了。

正当我双膝跪地,打算给奶奶磕头谢罪时,一阵凉风骤然而起,掠过我的身体,直接扑到了红彤彤燃烧着的纸钱上,随即旋转起来,越旋越高,纸灰合着火焰形成了一个巨形的喇叭状,直冲云霄……

我顿时傻在了那里,几乎窒息过去,直到风平浪静,我才慢慢有了意识,低头一看,那堆燃烧的纸钱竟然没了,连灰烬都被刮得一干二净。

天呢,难道是奶奶显灵了?她生前柔柔弱弱,在爷爷面前连个响屁都不敢放,死后却翻身了,能耐了?这真是不可思议。

我双手撑地爬起来,感觉浑身上下冰冷刺骨,不由得扯了扯衣襟,刚想拔脚返回,突然看到前方有一个黑影在晃动。

“谁?谁在哪儿?”我带着哭腔喊道。

对方没有吱声,却晃晃悠悠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心惊肉跳地喊一声妈呀,扭头就跑。那个黑影突然喊了一声:“晶晶……晶晶……你别怕,是我。”

唐波!

竟然是唐波!

没错,那声音自己都听了四年了,再熟悉不过,虽然低沉了些,但入耳就能分辨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呢?”我站定了,回过头问他。

“我被人算计了,没地方去,只能躲到了这片林子里。”唐波一直躲在暗处,没有往前走一步。

“你是说那些警察?”

“不是,不是警察。”

“你真是唐波?”他这样说,我有些怀疑。

“你还听不出来嘛,这还假的了。”

“那你说,嫖宿被抓是怎么回事?”

“我没嫖宿呀,我也从来没被抓过呀,我是什么人你能不知道吗?”

“唐波,你这个孬种!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事到如今还在伪装,还在狡辩,简直就他妈的不是人!”我气愤地骂了起来。

“晶晶,你一定是误会我了。”

“唐波,你的所作所为,警察都找我谈过了,我算是看透你了,简直猪狗不如!行了,我再也不想见你了,你好自为之了,臭不要脸的!”我转身就走。

“别……别走,晶晶你听我解释。”唐波的声音听上去很伤感

“滚,我不听,让你的谎言见鬼去吧!”

“晶晶,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就算是我不是人,我是鬼,你也该让我把话说完,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我心里忽悠一阵,竟然软了下来。

这时候,一辆三轮车突突经过,唐波往路边一闪,没了人影。

等灯光消失,他再次走了出来,说:“是有人把我从你身边赶了出来,他们手段阴狠毒辣,我不得不走啊。”

“你的意思是连警察都在说假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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