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舞台上,钱华曾以为自己是最好的戏子。

  她骗了无数人的眼睛,以男人形象行走世间。直到收监前警方例行体检,才发现她的女人身份。

  她骗来无数大款高官的信任,让他们相信自己是“阿根廷籍的日本贵族后裔中泽华一”,争先恐后送来高达千万的巨款,供自己穷奢极欲。

  她骗来了爱情和婚姻,一个留日归来的北京女孩心甘情愿地嫁给她,并且同居七年都未发现她是女人。“妻子”也甘心为她行骗,冒充民国大总统徐世昌的孙女,“夫妻”联手出击。

  可惜,粉墨登场的闹剧终有落场的时候。最后一幕,是罪证确凿、钱华案发被捕。

  看着凤姐的凋零,钱华想为什么我不是男人

  1987年,电视剧《红楼梦》在中央电视台首映,整个中国都被吸引了。

  钱华也跟着看。那时她17岁,在北京的一个高干家庭当家教。《红楼梦》是经典,老人特许孙子出来看,连带着钱华也沾了光。高干家富丽堂皇,电视机竟是难得的21英寸彩色。

  高干家的人都在为宝黛钗的命运而唏嘘,钱华却没什么共鸣,她只喜欢王熙凤:这个利落精干的女人远远胜过一般男子,却只能在大观园里斗斗心机。当看到凤姐死了,被一张破席子拖在雪地里的时候,一向刚硬的钱华落了泪。

  “可惜她是个女的,要是个男的,那还不得进中央啦?”看完电视,男主人站起来伸懒腰,打了个哈哈。是啊,为什么她不是男人?钱华心里问着,为什么我也不是个男人?

  她打小就知道,男人比女人尊贵。在河北昌黎县的那个偏僻小山村,哪家要是没有儿子就会被全村人嘲笑。钱华唯一的哥哥被家里当成宝,什么好东西都给他,姐妹们只能用剩的。

  倘若钱华和她的姐姐们一样是老实木讷的人,她会毫无异议地接受自己的命运。可上天偏偏给了她超乎常人的聪颖和才能:钱华连连跳级,小学刚毕业就开始掌管村里的文化站。渐渐地,她在男生面前有了优越感。

  初潮是在一个下午突然来的,那印在裤子上的斑斑血迹引起了全班男生的嘲笑。没人跟她说过这个女人必经的转折,钱华捂着屁股张皇逃回家中,优越感消失得无影无踪。父亲嫌恶地扔给她一叠草纸,让她自己洗去那些脏东西。蹲在茅房中,钱华绝望地想,女人是脏的,注定一辈子也比不上男人。

  14岁,钱华提前高中毕业了。家里开始张罗着给她订亲。一想起村妇们蓬头垢面的样子,钱华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那天夜里,她悄悄爬窗户跑了,临走前还偷走了文化站最值钱的照相机。

  她在北京晃荡了两年。“京城居,大不易。”自负聪明的钱华不肯洗盘子摆地摊,可找稍好一些的工作却又屡屡碰壁———人家宁愿要同等学历甚至更低学历的男生。

结婚8年 无性的丈夫是女人


  这段经历给钱华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直到她在熟人介绍下成功进入那个高干家庭当英语家教,也没法抹去心里的不平。如果我是男人就好了,钱华不止一次地想过。她的长相中性、身材壮硕,嗓音又比较低哑,如果用布把胸部裹上,说真的还看不出是女人。“如果我是男人,这个家庭拥有的一切我也会拥有。”

  她曾挨个数过、估算过那些豪华装修和高档家电装饰品的价格。就连电视柜上的一个小小水晶雕饰也让她咋舌:那可是自己家一年的口粮啊!这家从来都不缺东西,每天高官大款络绎不绝,拎来的送来的全是市面上难得见着的。

  许多年以后,当已变身为“中泽华一”的钱华住在3000美元月租的公寓里,每天吃着从澳大利亚空运来的新鲜水果时,她曾不期然地想起自己当家教的日子:现在她比这个高干家庭生活得还要奢华、还要讲究。

  她由衷地感激那家的老人,如果不是他,自己的生活或许还处于自怨自艾中。

  1990年的一个下午,老人坐在阳台上跟钱华拉呱。白天家里没人,老人也挺寂寞的。闲聊着,他忽然夸起一个远方侄子:“他有本事啊,入了个阿根廷籍,回来后找他做生意的人就把门都挤爆了。这才几年,就赚了一大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披着一张外籍的皮就能到手那么多钱,如果,如果那是自己呢?

  钱华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可她摆脱不了诱惑。现实面临的问题被积聚多年的聪明一一击破:没有护照,可以造假;没有成本,可以找家里要;不会外语,可以去学。

  一个看起来毫无破绽的计划,在她脑海里逐渐成形。

  几天后,钱华毫不犹豫地辞职了。她回到了家乡,以做海蜇生意为由,向两个已出嫁的姐姐骗来了她们大半生的积蓄。当姐姐一层又一层地揭开包钱的手帕时,钱华有一丝内疚,但她很快安慰自己:只要有了钱,就会加倍地赔偿姐姐。

  或许是“男儿才能干大事”的看法已根深蒂固,她花钱找了一个男人冒其名找医院出示了性别鉴定的证明,然后拿着这张证明去了家乡派出所,谎称已经做了变性手术,要改变自己的性别。从此,钱华“变成”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