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个老小孩，要人哄、要人疼，一如当年的我。

老小孩

翠脆生生

母亲60岁那一年，仿佛一夜之间百病缠身：免疫力低下、肝气不顺，经常感冒……偶尔，她会低低地给我絮叨，要不是考虑到我和妹妹，真不想活了云云，我则气愤地吼她，你一个月退休工资好几千块，爸爸对你不错，儿女都孝顺，还想怎样？每当这个时候，她沉默不语，重重叹息一声。

我想，女人要年轻、漂亮，心情才会好吧？为了安慰母亲，就带着她到理发店做头发。发型师是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细致妥帖地打理着母亲的头发，几个小时以后，镜中的母亲果然神采焕发，我高兴地点头连声说好。眼看到了中午，肚子饿得咕咕叫，于是我一个人先到附近吃面。

吃了面回来，母亲的头发已经打理完毕，发型师叮咛道：“您回家洗完头就用这个，对您的头发是很好的……”我一看，母亲的包里已经放了一瓶护发产品，脑子顿时嗡地一声：傻啊，肯定被宰了！果然，一问，这瓶产于广东某小镇的不知名产品要价400元！我顿时火了，狠狠瞪了母亲一眼，心想：钱都付了，还能怎么样？没想到母亲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被宰了，神情愉悦地说：“好，我回家一定用用看！”

出了理发店的门，我发火道：“明明是不知名的产品，哪里值400块了？你现在是不是老糊涂了，被人忽悠还帮着数钱呢？”

母亲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神怯怯地说：“我的头发确实不太好……”

母亲的头发早已失去了往日的乌黑亮丽，由于频繁染发而变得没有弹性和光泽，我的心忽然变得柔软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着：“算了算了，既然买了，就用吧。”

刚走两步，想起母亲还没吃饭，我问：“你饿了吧？”她讪笑着点点头。

吃搓面的时候，母亲嘀咕着：这一大碗，我吃不完的。我忍不住训她，快点吃，多吃点才有力气！她不说话，低头吃饭。恍然想起从前，我不爱吃青菜，母亲总大声吼着，快点吃，多吃菜才有营养！岁月如梭，母亲老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精明强干的妇人，她像个老小孩，要人哄、要人疼，一如当年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