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就觉得事情大条了。发生这种事,别说家里人不会轻饶我俩,就算幺公有心偏袒,村里人知道了也不会善罢甘休。因为诈尸是件凶险事,如果三天守灵期满,遗体还未入棺下葬,任由灵魂在阳间游荡,待其性情大变,是会伤及全村人畜性命的。

这种事别说是我们,估计幺公也是头一回碰到,大家都有些束手无策。幺公和我爹怒火攻心,边说边要上手,被我大姑几个女的拦住了,说现在怪谁都没用,想想怎么办吧。

幺公扫了眼我的几个伯伯叔叔,似乎在征求他们的意见。大家都默不作声,不过都点了点头。幺公叹了口气,转身吩咐我二姑,让她去请阴婆来。

阴婆是我们村的风水先生,是个老头,因为平常说话阴阳怪气,又整天阴着个脸,所以我们背地里都叫他阴婆。村里遇上新房选址、墓地建基之类的大事,都会好酒好菜地请他来,完了还要封个体面的红包给他,作为功德钱。

阴婆不是王家人,身世很神秘,不过没人打听过,估计也没人敢去打听。

在XX族村落,风水先生、算命先生是非常受人尊敬的,威望有时甚至超过了村长、支书,更别说教书先生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妖孽。他们在堪舆学、易学、生辰八字方面的造诣确实高。即便是村长、支书、老学究,谁家里还没个生老病死?你要怠慢了他们,别说是包红包,就是八抬大轿人家都不见得给你面子。

我曾听我爹说过邻村一个风水先生的旧事。那会儿我爹还小,经常去邻村串朋友。邻村当时有个大户,一家四兄弟要文能文,要武能武,在村里跋扈得不行。后来四兄弟的老子过世,四兄弟仗着往日淫威,硬要霸占同村一户人家祖坟的位置。

你想啊,人家祖宗百年来在地下睡得好好的,你愣是要人家搬家,换谁谁能乐意。所以当时两家就打了起来,还闹得全村皆知。

四兄弟仗着人多势众,武力又精,把那户人家打怕了,不得已迁了坟。

村里人被欺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所以也没人放在心上,可不想那户人家也不是省油的灯。户主家有个伯伯是风水先生。也是合该那四个灾星倒霉。那晚户主家大摆宴席,软磨硬泡求伯伯支招。那风水先生喝高兴了,脑子一热,给户主出了个主意。

然后就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深夜,村里人看到几个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四兄弟老子的坟墓周围,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天。一个多月后,四兄弟就接连发生了意外。

先是老大在集市喝酒时与人发生口角,被当场捅死;几天后,老二被指控泄露军情,在军营中被枪决;老三一次回家途中被牛车撞个正着,从此瘫痪;老四倒是没死,不过两岁多的儿子睡觉时头着地撞向地板,活活摔死,而那床甚至都没有小孩高。

那风水先生自那天酒醒之后就完全疯了,成天哭着冲屋里的三清像叩拜,请求恕罪,又说自己泄露天机,大限将至,让家里人赶紧准备棺材,果然没多久就去世了。

我当时好奇,问我爹风水先生到底给他侄儿支的啥招,我爹说具体的他也不清楚,好像是让他侄儿砍了那四兄弟老子墓某个位置的一株老树,总之破坏了风水,宝地成了凶地。

由此可见,风水先生是得罪不得的。

小时候我爹经常告诫我,在XX族村落,有三种人,确切的说是三种职业人,几乎决定了你一生的走势命运,所以要格外尊重。一是你出生时,给你看生辰八字的算命先生;二是你成家盖新房时,帮你砌墙盖瓦的泥水匠;三是你老死时,指点你墓地选址的风水先生。

在我们村,阴婆既是风水大师,也是算命先生,听说年轻时还做过泥水匠。三种“神职”他一人全占,阴婆在村里的地位可想而知。

我妈说,我刚出生时也请阴婆看过八字。据说当时他看到我立马面泛红光,说这孩子灵气盛,有福运(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在忽悠我妈,肯定搁谁他都这么说)。

算过八字后,他又说我八字中正、百会方圆,一生虽无大富大贵,倒也平安幸福。无大富大贵他倒是算得挺准,可我都二十好几了,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平安幸福,性福个卵。

我对阴婆没好感,听幺公要去请他,当时脸就垮了。

其实我心里明白,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幺公也不会请他,因为风险太大。

阴婆就像村里的大明星,走哪都跟磁铁似的,会吸引不少目光。他年纪大,没有子嗣,常年独居在后山的小石屋里,也不会用手机,请他只能亲自去。村里到后山就一条道,来回必然会途经许多人家。要是被人撞见,联想到我奶奶刚去世,只要脑子正常的,多半就会猜到,我们家出事了。

我们等了两个多小时,阴婆终于来了,所幸没有好事者跟过来,大家明显都舒了口气。

多年没见,阴婆已经老得没人形了。他倒是还认得我,伸出鸡爪似的枯手摸我的头,眯眼笑得像只风干严重的苹果,估计二姑还没跟他说我捅的大篓子。

幺公跟他耳语了几句,阴婆脸立马就黑了,转身要走。我爹他们赶紧拉住,各种赔不是,又说他从小看着我长大,知道他对我的感情,好歹帮忙一次之类,幺公还亲自给他点了旱烟。

阴婆到底给拉住了,不过看我的眼神就不再像刚才那么友好。他喊人搀着自己,颤颤巍巍地来到我奶奶灵床前,张开已经没几颗牙的嘴巴,含混不清地跟我幺公嗫嚅着什么。我幺公一边点头一边指着我和我幺叔,脸上的表情很丰富,似乎在给阴婆重述昨晚的事。

阴婆说话很吃力,没说几句就满头大汗,二姑在旁边忙不迭地给他擦汗。

幺公频频点头,听他交代完了,低头哈腰地让我二姑给送回去。我记得阴婆当时走到我跟前,深看了我一眼,好像要说什么,结果摇摇头,喷了口烟,让二姑搀着去了。

阴婆走后,幺公喊我去房梁上找面粉。找来后,他又让我爹去房间里取探照灯,然后让除了我和我幺叔以外的所有人,从内堂两侧绕着关门出去,屋里瞬间就暗了下来。

幺公叫我在奶奶灵床周围撒上一圈面粉,又让幺叔打开探照灯,自己找了片大玻璃在地上搜寻着什么。我看到他皱了皱眉,喊幺叔跟着自己走,又让我在他手指指向的地方撒面粉。这么在内堂走走停停了好一阵子,幺公说可以了,然后把玻璃片递给我,让我和我幺叔看。

隔着玻璃,我和幺叔都看傻了眼,荧蓝色的灯光下,我刚才撒面粉的地方,印出了一排淡淡的脚印,直直地走向门外。脚印很小,呈椭圆螺旋状,头尖脚宽,感觉像女人穿着布鞋走出来的;而我昨晚看到奶奶的遗体时,她是光着脚的。

这么说来,如果真是诈尸,那昨晚我俩睡着的时候,奶奶还起来穿了双鞋?这么一想,我顿时汗毛直竖。

幺公脸色也很难看。他让我去喊外面的人进来,然后指着我和幺叔告诉大家,刚才阴婆查看了内堂的情况,觉得事情不只是诈尸那么简单。如果是诈尸,我俩至少有一个非死即伤,但我俩都毫发无损,而奶奶又“活”着穿鞋出去,那说明,奶奶的灵魂确实回来过,而且比预计的要早。她上了自己的身,跟着什么东西出去了。

大伯问是什么东西,幺公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不过这种情况,很像他小时候听太祖爷爷提过的“换鬼差”。所谓鬼差,就是看到活人阳寿将尽,到阳间来收魂的鬼使。

换鬼差,打个比方,就好比上一个鬼差供职期满,换新人上岗。而被阎王新选中的鬼差,生前必须品行端良、宽以待人。我奶奶各方面都达标,怕是给招去当差了。

我爹问那我妈现在到底是生是死,幺公说肯定不是活人了,而且选作鬼差的灵魂,就像黑面判官一样六亲不认。如果让人知道我们家有人在阴间当差,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误会,都会引起众怒,子孙从此在人前抬不起头。

鬼差任期通常为一甲子,上任鬼差卸职后,会托梦告知子孙,自己已不再供职,而其子孙得知消息后,必然会绕村放炮庆祝。

当时所有人都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幺公说,刚才阴婆给他支了个招,不过有些冒险。

我大伯他们忙问是什么招。幺公看着我和幺叔说,我奶奶在去阴间之前,会在头七回家探望,在这段时间内,她的肉身,也就是遗体,一定会被鬼差藏在某个无人察觉的地方。

我们如果能在这段时间内找到遗体,并且将奶奶的魂引开,就能让她入土为安,不再接手那鬼差事。只不过这种事必须由守灵人去办,因为奶奶的灵魂回来时,最先,也是最后看到的亲人是我俩,只有我俩的话,奶奶才可能听得进去。

而之所以说危险,是因为奶奶的遗体必然在鬼差的监视之下,我们要设法避开鬼差的耳目,否则被鬼盯上会有性命之虞。

事到如今,即使我妈想护短也无能为力了。幺公让大家都别闲着了,赶紧准备棺材制造入殓假象。等所有人都出去了,他突然拉住我,说阴婆有件事要特别提醒我。

阴婆告诉幺公,那东西(鬼差)不可能自己找过来,一定有活人给它引路。说白了,有活人跟鬼差做了交易——而那个人,很可能是我们家里的某个人。

我当时想这叫什么事,怎么还玩起无间道来了。而且几乎不假思索地锁定了内鬼——我幺叔。因为昨晚守灵时,前后只有他出现过,其他人没有作案时间。

幺公当时说了一番颇玩味的话。他说阴婆的话不能尽信,就算真的发生这样的事,不管是谁,亲人永远是亲人,骨子里淌着王家的血液,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绝对不可刀刃相向。

我觉得他是在护短。不过在我们这儿,长辈说一,你不能说二——即便他们有时说的不一定是一。我当时也不好说什么,点点头,问幺公,这大海茫茫的,上哪找我奶奶去?

幺公说,鬼差的供职范围有限,通常只在本村,而新任鬼差在正式上岗前,会由上任鬼差进行岗前培训(当然我幺公不可能讲得这么生动幽默,是我后期加工的)。这七天里,奶奶的灵魂会在村里将死之人附近徘徊,找到那个将死之人,就很有可能找到我奶奶。

幺公让我附耳过去,说阴婆来之前算过,一队有个小孩病了个把月了,今晚阳尽。说完让我出去找根青竹竿来,说是要做个招魂幡,晚上我和幺叔用得着。

这里要着重介绍下我幺叔。我幺叔只大我九岁,别看个小,人又瘦弱,在百里内的XX村寨,可是人尽皆知的“混世魔王”。他天资聪慧,可惜太贪玩,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人又懒散,成天不务正业,跟村里的几个狐朋狗友到处喝闲酒,然后去别村寻衅闹事。

19岁时,我大伯有次去邻村喝喜酒,在饭桌上被人连骂带打地羞辱了。我幺叔气不过,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揣了把砍刀,就去找那户人家报复。结果砍伤了人三兄弟,自己身上也中了七八刀,最后全被公安带走,关了两年。自此一战成名,远近无不拜服。

我小时候,幺叔给我们展示过一门绝技,十米范围内,他用石子能将两根手指粗的竹子生生打断,而且百发百中。幺叔说他们那个年代,每个村打架都有自己的本事,有的用刀厉害,有的身子结实,有的甚至会放毒,而我们村石头甩得准,男的几乎人人都会。

我说我不信,他让我去问我爹。我还真就去问了,结果被我爹一脚踹翻。

幺叔脾气乖戾,谁都不服,唯独怕幺公和我爹。我爹说,我二伯年轻的时候,有次没经过我幺叔同意,把他新买的喇叭裤偷去穿,结果还刮破了,我幺叔知道后拿了镰刀满村追着要砍他。要不是我爹许诺给他买条新的,我二伯不被砍死也得跑死。

幺叔这人直来直去的,虽然生性顽劣,但对亲人手足感情深厚,不容他人欺侮。或许正因别人都知道王家有这么个狠角色,多年来没什么人敢真正惹到我们家头上。

幺叔自恃读过几年书,又写得一手好书法,自告奋勇做了我的启蒙老师。我幼时跟在他屁股后头,字没学会几个,调皮捣蛋的本事倒学了不少。他天性跳脱,做事毫无章法,而且喜欢凑热闹,家里什么事他都要掺一脚——即便很多事他根本就不懂。

我的名字就是幺叔给起的,说起来,这实在是个失误。

在XX族村寨,男娃出生前,家里有文化的长者都会聚在一块,翻家谱、选时辰,为还未降世的男丁商定名字。达成一致后,由家里年纪最大的长者用毛笔添在家谱上。

由于不确定会有多少男丁,每个家庭一般都会先确定四个名字(如果同辈男丁人数不足四个,则顺延到下一辈)。这四个名字寄予了家人的美好愿望,所以通常会出现表达美好意义的四字成语(谐音也可以),比如风华正茂、交(皎)相(祥)辉映(颖)。

这有点碰运气的意思。假若你生不逢时,摊了个女儿家的闺字,或者难听到爆的名字,那也只能自认倒霉。比如我有个朋友,他在家排行老三,当年家里人给他排的名字是“朗”,然而他姓黄,叔字辈。

给我们这辈男丁定名那晚,我祖爷爷和几个老者为了某个字争论不休,于是相携着去其中一人屋里找词典。我幺叔当时迷金庸,不知怎地偷摸进了屋,在家谱上写了“笑傲江湖”四个字。老人们回来肺都快气炸了,但写进家谱的东西不可更改,只好不了了之。

上面说过,我原本应该有个堂哥,但胎死腹中了,所以我成了老大,理所当然领了“笑”这个字。而因为家里人都对我这个素未谋面的哥哥心存遗憾,导致我虽然实质上是老大,但名义上还得给他留头座,结果村里认识的小伙伴开我玩笑时,都喊我“王二笑”;上了学之后,每次回老家见到我,他们又开始喊我“王二小”。而事实上,我是亭字辈。

后来我把小伙伴给我起外号的事说给我幺叔听,结果这个始作俑者非但没有替我出头,还哈哈大笑,夸这名取得有趣,也跟着二小二小地叫我。

说实话,我是很喜欢我幺叔的,没有他,我的童年生活一定枯燥无比。

七岁那年,我跟爹妈去了浙江。我幺叔也想跟着出去见世面,幺公不同意,结果两人大吵了一架,幺叔赌气只身去了广东。

两年后,他灰头土脸回了家,也不闹着出去了,每天就在村里瞎晃。

我们见面的次数一年比一年少,而我也渐渐被爹妈调教成懂事规矩的乖孩子。幺叔一副恨铁已成钢的模样,也渐渐地不爱搭理我了。

说回现在。当晚我和幺叔掐着时间,举着招魂幡,就偷偷猫到了那户人家墙根下。

幺公千叮嘱万叮嘱,绝对不能被人发现,所以我俩走路都屏着呼吸,鬼鬼祟祟跟俩毛贼似的。那户人家窗子不高,幺叔飞快地望了一眼,对我做了个苦脸说,还没睡,亮着灯呢。

我当时想,我们是来招魂的,又不是真来当贼的,亮灯就亮灯,有啥好苦恼的。这么晚还亮着灯,说明他们家很焦虑,睡不着,小孩可能真没救了,虽然有点缺德,不过情况确实对我们有利。我问幺叔东西都准备好没有,他打了个OK的手势,抖了抖身上的挎包。

我俩就这么默默地在墙根下蹲守,也不交流。

我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外面都开始起风了,屋里还是一点声儿都没有。

幺叔等得有些不耐烦,估计两腿给蹲麻了,不时地伸腿出去变换姿势。我生怕他弄出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人,冲他各种挤眼睛。

他摆摆手,根本不理我,到后面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

幺叔刚坐下,屋里的灯突然“啪”地灭了,同时传来一个女人呜呜咽咽的哭声。那声音不大,好像都给闷在喉咙里了,也不知道那女人为啥不敢哭出声。

幺叔忙一个激灵站起来,脸上兴奋莫名,低声对我喊来了来了快准备快准备。

我当时有点蒙,不知道他要我准备什么。幺公先前给了幺叔一挎包东西,说到时候只要拎着招魂幡跟紧我幺叔,其他的不用管,他已经跟幺叔交代清楚了。这下可好,我手里除了根招魂幡,啥也没有,难不成他想让我拿幡当棍使,给屋里那女人一闷棍?

我这边还在胡思乱想呢,幺叔已经打着探照灯,俯身朝房子旁的一片竹林追了出去。

竹林那边动静还挺大,似乎一条野狗在黑暗里“汪汪”叫了几声,紧跟着全村的狗成群结伴地狂吠起来。幺叔见我傻呆呆地站着没动,啐了一口,招了招手让我过去。

我跟上前去,立马着了他一记暴栗。他问我刚才傻站着干嘛,那小孩的灵魂都跑远了。我刚要争辩,他摆摆手让我闭嘴,用探照灯扫了扫,指着竹林边的羊肠小道让我跟上。

我边跑边问他怎么回事,为啥探照灯光成这色了,看着怪渗人的。幺叔说,幺公给探照灯灯头罩了层特制的蓝色滤纸,可以照出鬼魂。刚才那小孩的灵魂察觉到有人,就跑了。

我说你少吹牛我怎么没看到。幺叔指着小道边摆动的竹叶说你看你看,那不是么。我瞥了一眼说你当我傻啊那是风给吹的。幺叔拉着我停下来说,你仔细看。

然后在荧蓝色的灯光照射下,我看到了可能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团模模糊糊的白影漂浮在半空中,在竹林间穿来穿去。有别于我在电影或者小说里看到的有关鬼魂形象的描写,这团东西没有五官,甚至没有四肢。它就是那么一团混沌的东西,像朵白云,而所过之处又并非云淡风轻,因为竹叶在沙沙地响动。

我当时既害怕又兴奋,拉着幺叔就想上去看个究竟,幺叔却突然“啪”地关了探照灯。

我问怎么回事。幺叔脸色惨白,也不回答我,拉着我退出去老远,这才抹了把汗告诉我:

刚才我俩太大意了,光顾着激动,没发现在那小孩的灵魂边上,探照灯照不到的叶丛里,躲着一双发亮的、阴狠的眼睛。

文/《山村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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