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的写了一通,陈硕把签收单扔给我,然后伸手就来抢我拿着的包裹。

“等一下,你的名字没写上!”我死死的抓着包裹,没有松手。

心说,如果我真的是在帮鬼送快递,那收件和发件双方都是我不能得罪的,可快递员要遵守的规则里有‘必须由收件人亲自签名’这一条,哪怕断了手的哑巴,我都让他自己签字了,这个人也不可以破例。

陈硕却是面部僵硬的挤出了一丝怪笑,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只用自己的笔写字。”

“如果你不好好签收的话,我会把包裹退回去。”我用对付哑巴的方法来对付陈硕。

却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陈硕只是回了我一句,“你会死。”

仿佛瞬间被戳中了软肋,我和他不一样,我还活着,没有勇气去实验到底会不会死,可现在不能妥协,他不写名字的话,这个包裹我就不能交给他,否则后果也一定是我承担不起的。

犹豫了一下,我直接抓住陈硕冰冷的手,用他手里的钢笔划破我的手臂,说,“现在可以签了。”

陈硕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做,瞪着双血红的眼睛冷哼了一声,一把抓过签收单,用我的血写上了他的名字,然后把签收单扔到我脸上,夺过包裹,回屋了。

直到602房间的门无声关上,我这才双腿一软,虚脱了一般坐到地上,捡起掉在一边的签收单,我看着纸张上用我鲜血书写的‘陈硕’二字,顿感刺眼无比。

离开四号楼,我心里总觉得不安,我的血沾在了签收单上,还写着别人的名字,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骑着三轮车,我已经到了琳琅小区的大门口,想给死胖子发条短信问问,可摸口袋的时候,发现手机丢了,下楼的时候明明还在口袋里的。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我立刻下车,循着出来时的路找了回去,大晚上的小区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在停放三轮车的那个花圃旁边找到了自己手机,正想离开,一阵当啷啷的脆响从四号楼的转角传了过来。

我顿时一惊,条件反射的后退两步把自己藏在了花圃里。

四号楼算是一栋比较老旧的住宅楼,但外面还是有路灯的,远远的我看到今天下午我才见过的那个老头子摇着铜铃拐进了四号楼的楼道口。

赵北走?他来这里干什么?我心里奇怪,就偷偷跟了上去。

当啷,当啷,当啷啷……

时而缓慢,时而急促的铜铃声回荡在四号楼的楼道里,我不敢跟的太紧,猜测着那老头子可能是好心来帮我除鬼的,可这铜铃声到四楼的时候就不走了,就一直在四楼回荡着。

这我就有些纳闷儿了,周秀秀在六楼啊,这老爷子不会是年纪太大记错了吧?

我正想出去提醒那老爷子一声,四楼就传来了敲门声,然后我听到了自己说话的声音。

“我是送快递的,来谢谢你昨晚救了我,能开下门吗?”

顿时心中一沉,我惊恐的捂着自己的嘴巴,侧身转过楼道口看了看,那个老头子在模仿我的声音说话?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伪装成我来接近404的那个哑巴?如果是帮我的,他应该去六楼找周秀秀才对。

404没有人开门,那个老头子又执着的敲了一会儿门,这门才慢吞吞的打开,哑巴战战兢兢的透过门缝看了看,估计还没看清门外站的是谁,就被那老头子一把揪出来,扔到了地上。

这个赵北走看上去有六七十岁了,但身子骨似乎很好,就算哑巴是个残疾,身形瘦弱,也百多斤呢,我想这样把他揪出来扔出去都很困难的,那老头子做起来倒是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

哑巴摔在地上惨叫了一声,又立刻蹿起来嚷嚷着用胳膊抱住了老头子的腿。

这老头子下手是真狠,二话不说揪住哑巴的头发扯开,抬脚就把身形瘦弱的哑巴踹到了一边。

我躲在楼道口看的心头一紧,立刻冲过去把哑巴扶了起来,质问那个老头子,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老头子似乎没想到我会去而又反,愣了一下才说,我是来帮你的。

帮你大爷,有你这样帮人的?把我的救命恩人暴揍一顿?你有病吧你!我见哑巴包着手腕的纱布已经渗出了血,顿时怒火中烧的骂了一通。

哑巴站起身晃了晃断掉的手腕,嘿嘿傻笑着,示意我没事。

你这小兔崽子知道个啥?老头子见状,明显气的够呛,但啥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直接气呼呼的摇着铃铛走了。

我见老头子走了,就想扶哑巴回屋给他重新包扎一下伤口,但这哑巴好像不愿意我进去似的,推推搡搡的,我是觉得他没有手,自己包扎不方便,最后还是跟他进屋了。

客厅里没有开灯,我和哑巴才进屋,身后的门就嘭的一声关上了,哑巴一哆嗦直接坐在了地上,嘴里呜呜咽咽的似乎很害怕。

我一个外来的都没害怕,你自个儿家你怕个鸟儿啊?我无奈的嘟囔着打亮手机,回身照了一下,瞬间身体一僵,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我和哑巴的身后站着一个穿黑衬衫的男人,这人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比我大几岁,模样倒是个斯文的正常人,可他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正在警惕的看着我,似乎是在想事情。

我紧张的后退了一点,问他是人是鬼,再看坐在地上的哑巴,那哑巴似乎很怕这个拿刀的人,已经哆哆嗦嗦的几乎抖成了一团。

眼镜男扫了我一眼,转身打开了客厅的灯,说他以前是四号楼的夜间快递员,做过和我一样的工作。

“你就住在这里?”我狐疑的看着这人,斯斯文文的,一点儿都不像是送快递的。

“嗯,我租了哑叔的房子。”眼镜男低声说着,看了倒在地上的哑巴一眼,那哑巴吓的立刻退到了我身后。

这人当我是傻逼呢?哑巴能是他房东?吓都快吓死了好吗!没准哑巴的手就是被他砍掉的,不然见到他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而且刚才老头子找上门,他居然让哑巴出去顶包,看着哑巴挨揍,也不帮忙,怪不得人们常说什么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估计就是指他这种人……

我对这人没什么好感,八成和那个死胖子一样,为了保命这人也是用高薪把这危险的工作推了出去,不过,他为什么要搬进四号楼?既然做过这份工作,他应该也清楚,夜里的四号楼有鬼。

眼镜男没有回答我,似乎是默认了这栋楼里确实有鬼,反倒是躲在我身后的哑巴突然急速后退,连滚带爬的撞到了门板上,惊恐的看着眼镜男,嘴里含糊不清的嚷着什么。

哑巴的手腕还在流血,我以为他是疼的神志不清了,就问眼镜男我可不可以给哑巴换药,哪知道这人简直没心没肺,直接回了我一句,不用换。

这时我手机突然来了条信息,我看了看眼镜男手里的菜刀,见他没有制止我的意思,就打开信息看了看,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404的人是鬼,快离开那里!”

看到这信息的时候,我的心直接蹿到了嗓子眼儿,想起刚才我问这眼镜男是人是鬼,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我提起这栋楼有鬼的时候,哑巴惊恐的反应又这么激烈,难道我眼前的这个人真是鬼?或者被鬼上身了?

拿着手机的手有些发颤,我紧张的看着眼镜男,心说,离开这里?说的倒是容易,他手里有刀,我跑的了吗我?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儿,拿着菜刀的眼镜男突然站了起来,我心头一惊,直接转身朝门口跑了过去,心里狂骂那个死胖子不地道,知道404有问题,不早点告诉我!

门是近在眼前,可哑巴卷缩在门口,挡住了我出去的路,关键时刻保命要紧,我也顾不得哑巴的死活了,抓住哑巴骨瘦如柴的肩膀,想把他推到一边。

但这样一个身形瘦弱的哑巴,我愣是一点都没推动。

“卧槽,祖宗你让让地儿行不?”我急吼吼的嚷了一句,回头去看的时候,眼镜男已经拿着菜刀走到了我身后。

就在这时,我还来不及为那把菜刀的靠近惊恐,抓着哑巴肩膀的手突然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手腕,可这个哑巴没有手啊!

狐疑的低头一看,我顿时头皮发炸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个哑巴断掉的手腕长出了一只手,但这只手是烂的,我甚至看到了那只烂手里的森森白骨。

而原本还战战兢兢的哑巴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死死抓着我的手腕,把我按到了地上,猛的举起另一只手,用那只烂手抓向了我的心脏。

我惊叫了一声,却挣脱不开,哑巴的力气变得很大,就像那晚的周秀秀,就在我吓的魂飞天外的时候,眼镜男一脚踹在哑巴的肩头,把哑巴踹翻了过去。

我的手还在哑巴的手里抓着,所以连带着我也被拖的一个踉跄,直接趴在了哑巴身上,这时候眼镜男已经手起刀落,那把闪着寒光的菜刀直接劈向了我的脑袋。

‘咔嚓’一声,伴随着骨骼的断裂声,我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溅了一脸的血,哑巴高举的那只烂手也在抓向我脑袋的途中被眼镜男一刀砍掉了。

惊恐的看着那只掉在地上却还在活蹦乱跳的断手,我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有些呼吸困难。

哑巴的另一只手还在抓着我的手腕,瞬间加大的力道,仿佛要将我的手活活掐断一般,我也疼的一阵挣扎,这让拿着菜刀蹲在一边的眼镜男有些无从下手。

眼镜男让我别动,他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可他娘的我这汗也下来了,这种骨头要碎掉的感觉,疼的我都快背过气去了,我哪淡定的了?而且又不是我一个人在动,哑巴也在扯我的手啊!

想想当时,这人也是够狠的,最后直接一脚踩在了我的手腕上,手起刀落,瞬间剁掉了哑巴的另一只烂手。

顿时整个屋子里都安静了,哑巴失去了知觉,那两只烂手也不动了,我是疼的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就这么过去了……

蹲在地上清理门口的血迹,我回头看了一眼给哑巴处理伤口的眼镜男,问他哑巴要不要去医院,这人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想来也是这样处理惯了,如果每天哑巴都会被鬼上身的话,这情况还真不是一般的受罪。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把地上的两只烂手捡起来扔到了垃圾桶里,问眼镜男四号楼的夜间快递他送了多久。

这人推了一下眼镜,似乎是在回想什么,片刻之后才反应迟钝的回了一句,一年零三个月。

我手一抖,抹布直接掉地上了,顿时明白赵北走那个老头子为什么要硬闯404了,这个住在404的人完全可以说是四号楼的活体记事簿了,这里的快递他送了一年多还能活着,那说明他对四号楼是极度的了解。

我觉得自己这次是捡到宝了,可之后我再问眼镜男有关四号楼的事,他的回答却是少之又少。

直到给哑巴处理完伤口,我这地板也擦干净了,还是没问出什么有意义的答案,只知道这人叫林项天,在四号楼住了有一段时间了,那天我被周秀秀追,也是他救的我。

但是他好像很怕别人知道他在这里,还说让我保密,关于四号楼404的事以后不要再对任何人说。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很多人在调查四号楼,有好人,有坏人,分不清,所以避而不见。

四号楼就是一栋鬼楼,每次入夜,就会有鬼魂住进四号楼,这样的地方林项天都能搬进来住,可见为了躲避那些人,他已经很尽力了。

收拾完了屋里的血迹,我身上都是血,总不能就这样出去,就算是半夜市区的街上也还是有人的,被看到估计会有人报警,所以我借了林项天的衣服在404洗了个澡,离开四号楼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

到小区门口骑了三轮车,驶出琳琅小区,我用手机拨打了赵北走的电话,一来是想问问他到底是为什么接近404,二来也是想让他对404的事保密。

毕竟404救过我的事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我知道自己理亏,既然林项天不想惹麻烦上身,我就得想办法把说出去的话收回来,不给他惹麻烦。

拨出去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手机里传来了赵北走有意压低的声音,问我是谁。

我说找他有点儿急事,可不可以现在过去一趟,不过,赵北走一听是我的声音,直接说他在我的出租屋等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当时就懵了,心说这货怎么还跑我家去了?

我没什么钱,租的房子是市郊平房区的门房,就一间睡觉的地儿,洗澡上厕所什么的都得去外面,很不方便,但便宜。

赶回家的时候,我看到房门开着,赵北走正坐在门口的台阶儿上抽烟。

“我说老爷子,你咋连溜门儿撬锁的事儿都干?”我停好三轮车,嘀咕着抱怨了一句。

“那有啥关系,我又不是来偷东西的。”恍惚的车灯下赵北走看着我眯了眯老眼,又补充了一句,“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送东西?难不成这老家伙也送快递的?不过刚才我在404的时候赵北走离开没多久,死胖子就给我发来了信息,提醒我404有鬼,难道他俩是一伙儿的?想想也只有赵北走知道我当时在404了。

狐疑的想着,我问他送啥东西,赵北走说让我自己去屋里看看,还说别开灯。

不大的小门房里黑着灯,我瞄了两眼,不知道这老东西搞什么鬼,但还是打亮手机往屋里照了照,一切正常,只有床上的被单鼓鼓的,下面好像盖着什么。

我回头瞄了赵北走一眼,这老东西还坐在门口儿抽烟,我就自己过去掀开被单儿瞅了瞅,这一瞅,我顿时心头发紧的退开两步撞上了身后的桌子。

床上躺着一个人,这人的脸上贴着黄符,可从侧脸的青斑和长发,我基本可以确定,她是周秀秀。

“她死了?”我惊魂未定的侧头看向门口的赵北走。

这老头子点了点头,反问我,“你猜她是咋死的?”

“我怎么知道她咋死的?不过你搞个死人放我床上这啥意思?就算刚才我在四号楼坏了你的好事,你也不用这样报复我吧?”我头脑发热的瞪着赵北走,这心里紧张的直突突。

赵北走闻听我的话,捻灭了烟头儿,起身走进屋说,“我这可是在帮你,你不是想治身上的鬼斑么?让你长鬼斑的东西就在周秀秀身上,你俩睡一觉,啥事儿都没有了。”

“你是真有病吧?我好端端的,你让我奸尸?”诧异的看着这老头子,我算是看透了,这老家伙八成是跟我有仇。

“爱信不信,反正我是仁至义尽的把周秀秀给你送来了,用不用随你!”赵北走一听我又说他有病,顿时不乐意了,转身出门就要走。

我立刻追出去,让他把周秀秀也搬走,好端端的我这屋里摆具尸体够渗人的了,别回头警察再找我这儿来。

可赵北走没搭理我,转过街角,我追过去的时候已经跑没影儿了。

麻痹的,好端端给我床上摆具尸体他倒跑了,我咋办?这晦气事小,尸体怎么处理才是个大问题。

我硬着头皮回到门房,掀开被单看了看,周秀秀还穿着那件黑白配的老式旗袍,身上也布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鬼斑,不过那晚被我用笔扎伤的手臂却用绷带包扎过了。

这证明,至少那晚我和她分开之后她还活着,并且应该是自己处理过伤口,可她是怎么死的?

想确定一下周秀秀是不是真的死了,我掀开她脸上的黄符,想摸摸鼻子有没有呼吸,可还不等我把这黄符彻底翻过去,躺在床上的周秀秀突然睁开了双眼,吓的我手一抖,这黄符又盖回去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周秀秀睁开的双眼也闭上了,我是吓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也不敢去动她脸上的黄符了,俯身到她胸前听了听,确定没有心跳了。

就立刻用被单把周秀秀的尸体裹好,搬到三轮车上,我又偷了房东的铁锹,把尸体拉到了郊外。

赵北走可能没骗我,至少那个让我和周秀秀长鬼斑的鬼确实还在周秀秀身上,但现在我的脸上已经没有鬼斑了,就算这鬼斑有潜伏期,奸尸这种事我也做不出来,而且这周秀秀也挺可怜的,我打算找个地方把她埋了。

至于以后的事儿,就算会步周秀秀的后尘,我也认了,而且那老头子说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可能我脸上的鬼斑早就好了,万一和这个鬼有什么亲密接触,说不定会重新长出来呢?

趁天还没亮,我把周秀秀的尸体拉到了距离市区很远的地方,埋到了一片稀疏的林子里,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把房东的铁锹偷偷送回去,然后回屋洗了把脸,累的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然后就一直做噩梦,却怎么都醒不过来,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做了什么噩梦也记不清了,只感觉浑身疼。

起床出去吃了点儿东西,还是那个小饭馆儿,我却没再遇到赵北走。

现在怎么想,我认识赵北走都不像是偶遇,反倒像是有人让他来套我话特地设计的。

这些人心机太重,怪不得林项天会对他们避而不见,不过,林项天到底知道些什么?竟值得这些人如此大费周章。

想到他在404的事儿是被我泄露出去的,我顿时一阵心虚,甩了甩头也不想了,结账赶去了郊区的仓库。

习惯性的趁天亮打开仓库门看了看,里面依旧什么都没有,然后重新锁上门,我在门外一直等到晚上八点,这才再次打开门,果然里面又凭空出现了一件包裹,不过,这包裹的收件人是被我埋掉的周秀秀。

文/《快递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