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陈半仙找这小老板是想打听什么人的消息。
我估摸着应该是那个胖子,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次送葬的事本来就不好干,多探探那胖子的底总是好的。
小老板告诉我们,那个沈老板是做古董生意的,在北京的古玩市场开了一家古玩店叫做玉石轩。
他身边那个带黑眼镜的壮汉,叫做青皮老四,据说曾经当过兵,本来是苏州一带有名的混混,说他有名倒不是说他势力有多大,而是这个人十分的有特点。
怎么个有特点呢?这人的性格有点二,属于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一根筋,典型的二愣子性格。不过,这样一个人,能混出来点名气,也是有原因的。
这人出了名的不怕死,打架下的去手,据说曾经把一个职业拳击手打的满地找牙,差点弄出人命。
而且,这人一直都是个亡命徒,倒也吸引了一些臭味相投的人来投靠,原来在城西有块地盘,平时没事就收收保护费,轻易不出来惹是生非。
不过后来青皮好像失踪了,道上有消息说,他被仇家给做了,小弟们也逃的逃散的散。后来城西就开始乱的很,城里面的几股势力都在打那里的主意,闹得很欢。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怎么会跑去了北京,还跟了沈老板。
说道这沈老板,并不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据说是三十多年前,跟着他的师父八爷从别的地方逃荒逃到苏州来的。
八爷后来就开了一家苏州城最大的古玩店进宝斋,他自己就在店里做大朝奉,这位名叫沈胖子的沈老板,(听小老板说道这里我就有点想笑,怎么会有人叫胖子呢?他这父母给孩子取名倒是挺任性的)就是他在进宝斋带的第一个徒弟。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八爷金盆洗手把进宝斋关了,从此不再在人前露面,据说那一年他妻子因病去世了。
沈胖子也就在那一年正式出师,开始帮人掌眼镇店。
后来随着沈胖子自身名气越来越高,他开始自己单干,没想到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慢慢的有了今天的局面。
只是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把店开到苏州而要跑到遥远的北京。
明面上能查到的就这么多了,不过,小老板告诉我们,八爷跟沈胖子这对师徒,可远比面子上显露出来的神秘的多,这俩人背后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深。
说起来这古董生意,其实并不像大多数人想的那么高大上。和别的东西一样,无非就是低买高卖。
不一样的是古董生意风险跟利润都不是一般的大,这一行里暴富暴穷的例子太多了。
前些年有段时间古董生意不景气的时候,有很多古董商人就会搞些旁门左道的损招,有的就去大街上跑,行业内部叫“扫街。”
多是用收废品的名义,挨家挨户的收购一些看起来不怎么值钱的旧货,看起来风吹日晒的很受罪,其实这一行的油水大了。
只要眼光够毒再加上一定的运气,很少有不发财的。
打个比方,一个收废品的要是上了谁家的门,那一定是看上了这家人家里的某样东西。
但是他不会明着说买这东西,人都不傻,你摆明了要买一个没人肯要的东西,人家肯定会猜出里面有猫腻,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值多少,但是漫天要价是少不了的。
人的本性都是这样,谁也不嫌钱多啊,奇货可居之下,你还未必能落地还钱。
所以,一般来说,他们会假装看上这家人的一些,破烂衣服啊,废书废报纸啊,这些大家都知道有点价值但是价值不大的东西。
而且会大量的收购,价格会比那些废品回收站的价格要贵一点点。
结算的时候,也会适当的多给一点钱,让这户人家感觉像是占了便宜。
然后在搬货的时候,以自己家里或者父母家里正好缺个什么为由,假装不经意的提出想要这户人家家里的某样看起来一文不值的东西作为添头,送给自己。
一般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家都会答应。
也有少数的不肯,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提出多给一点钱,然后以一幅吃了大亏的样子小小的抱怨一下,十有八九这生意就成了。
这种古董贩子做生意的好处是,由于是利用对方不懂行,金钱上几乎没有成本。东西卖出去之后,基本就是纯利润。
坏处是,很看重运气,毕竟好东西不是每天都能碰到的,关键还是人品。
还有的更贪心的直接就是被一些有钱人雇佣,直接下到古墓里去偷那些陪葬的古董的,俗称倒斗。
跟一般碰到什么挖什么的小毛贼不一样,这些人下地倒斗的目的性很强,对专业技能的需求也非常的苛刻。
比如说,哪个大老板想要唐朝的瓷器,就会找这些人。
这些人中会有一个军师角色的人负责查找资料,通过检索一些在外行看来莫名其妙的东西,通常是县志啊,传说啊,甚至还有历史资料,来判断出可能会有唐朝古墓的几个大致的地方。
通过派人实地的探索,跟当地人有目的性的接触。
从而进一步的缩小范围,通过一系列方法把范围缩小到一定程度时,准备工作就算完成了,然后就要开始安排专业人士下地。
这其中涉及到很多门道,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的。
由于这个行当实在是太赚钱了,而且灰色利益太多。
所谓马无夜草不肥,由于不合法,这些夜草大多是见不得光的,所以也就得不到有效的监管,换句话说很容易会被黑吃黑。
所以当时做这种生意的,要不就跟道上有些关系,要不直接自己就是道上混的,绝大多数都不是单纯的生意人,近几年才算好了很多。
关于沈胖子的师父八爷,圈里一直都传这老头儿在苏州是黑白通吃,根深蒂固,属于“哥虽然已经不在江湖,但是江湖上处处有哥的传说”这么一号人物。
但是由于老头多年前就已经洗手,所以近几年谁也没见过这老头到底有什么能耐。
小老板告诉我们,他曾听到这么一件事,那是五年前,城东的王八孙看上了八爷家里的一个花瓶,出价500万想买。
这其实已经有点试探的意思了,作为刚上位的大哥,当时王八孙在城东可以算是呼风唤雨,只手遮天。
具体牛逼到什么程度呢?不说他地盘最大,小弟最多,只要打着王八孙的旗号,你开着车超速,逆行,交警都不敢管。
当时王八孙说是看上了一个花瓶,其实是想和八爷别别苗头,很有点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意思。
道上很多人当时都认为,作为一个老江湖,八爷虽然不至于退缩,但是形势比人强,这事最终是要退让的,区别就在于是借坡下驴呢,还是颜面落尽。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八爷当天晚上就派人去请了王八孙过来。
老头不仅干净利落的拒绝了,还当着王八孙的面把那个古朴的花瓶摔了个稀里哗啦。
王八孙当时脸色就变了,但是在道上混了这么久,他也不是个傻子,知道这时候不能发作。当下哈哈一笑,客客气气的跟八爷吃完了那顿饭,然后就带着人灰溜溜的回去了。
据说,王八孙回去之后气疯了,把自己酒柜里珍藏了很多年的酒全部都给砸了。
之后,王八孙把自己最能干的几个小弟都召集了起来,打算给八爷点颜色看看。
然后.没有然后了,当天夜里王八孙家里发生重大火灾,一家六口全部烧死在了火场里。派出去的几个小弟在路上出了车祸,十几个人全部撞死在了高架上。
警察调查的结果是,王八孙家里的火灾是天然气泄漏,属于安全事故。车祸是因为一辆车的油箱漏油,另一辆刹车失灵,属于交通事故。
道上的人当然不相信条子的说法,但是从那以后,在这一带,凡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见了八爷,都要恭恭敬敬的问个好,很有一种教父的范儿。
听到这里,我和陈半仙对视一眼,心说我靠这下搞大了。
小老板用毛巾擦了擦脸,接着说道:“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给我消息的朋友只肯透露到这,说是再往下说保不齐自己什么时候就被扔到河里面喂鱼了,你们也知道,道上的人忌讳这个。”
小老板看了看陈半仙,又看了看我,有点迟疑的说道:“你们不会是想……听哥们一句,别打这种主意,真的,为了那些东西犯不着把命搭上。”
我好奇的问道:“打什么主意?你在说什么?”
小老板坐了回去,看着陈半仙说道:“老陈,你也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别趟这趟浑水的好。”
看到小老板一幅支支吾吾的样子,我心头的疑问更重,就对小老板说道:“到底什么事啊?”
陈半仙叹了口气对小老板说道:“你以为我是为了钱?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躲是躲不了的。”
“你再想想……算了,不说这些了。”小老板语重心长的说道,听的出来,确实是好意。
小老板起身,对我和陈半仙摆了摆手,示意我们跟上。
出了蒸汽房,小老板摆弄了两下墙上的按钮,一会儿工夫就看到几个颜色各异的美女走了进来。小老板一边招呼我们不要客气,一边让美女们排成一排,好方便我们挑选。
我看着眼前春光尽露的姑娘,心头却没有任何的欲望。
不是我突然想做柳下惠了,而是我的心里开始一阵阵的后怕:这一次,难道真的那么危险?
当天晚上我们也没回去,第二天在外面吃了中饭又转悠了一会儿,才打了个出租回去了。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堆了很多东西,有爬山的装备,也有野营的帐篷,大部分都是些野外用品。
沈胖子没在,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剩下那个叫王倩的姑娘正在清点数量,陈半仙跟那姑娘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回房间里去了,剩下我一个人在那,想跟那姑娘打个招呼,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我跟陈半仙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怪叫,就听到陈半仙喊道:“你怎么在这?”我心说难道又来新人了?
王倩这时候也不点东西了,我跟在她身边朝房间走去,想看看陈半仙出了什么事。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帅哥正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的看电视,陈半仙在旁边发疯了一样,翻自己的行李。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那帅哥看到我们进来了,冲我跟王倩点点头微笑了一下接着看电视,一副人畜无害的摸样。
我仔细打量了那哥们一下,他上半身穿了件白衬衣,下面是条牛仔裤,显得身材很修长,头上留着流川枫式的刘海,一笑俩酒窝,如春风化雨十分的甜美。
这要是换身女装,活脱脱的一个大美女。
我偷偷的看了王倩一眼,发现她并没有任何花痴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看这小白脸的打扮,就像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不在家呆着享清福,跑我们这里来干嘛?
难道也是跟我们一起的?
我还没来得急张嘴,就听这帅哥笑着说道:“我房间里电视坏了,所以在你们这看会儿,顺便跟你们打个招呼。”
我这才注意到电视里播的竟然是动画片,感情这哥们是来看蜡笔小新的。
这时候,陈半仙已经翻完行李了,他满脸戒备的看着那个帅哥,一脸嫌弃的说道:“你怎么会在这?”
那帅哥两手一摊,做了个耸肩的手势:“沈老板请我来的。”
陈半仙说道:“他请你来干嘛?你又帮不上忙……”
那帅哥站起身来,朝陈半仙走去,陈半仙一愣,马上往后退了几步,都快撞到我身上了,嘴里还说着:“你干嘛?别过来啊……”
那帅哥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在陈半仙肩膀上拍了一下,说道:“你这么紧张干吗?我从来不在出活儿的时候打猎的,何况”
说着,他的手一翻,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开了口的钱包,还有几张鬼画符。陈半仙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赶紧去摸自己的衣服兜。
那公子哥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你身上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啊,给,还给你。”说着把手上的东西朝陈半仙丢去,陈半仙赶紧手忙脚乱的接住了。
原来这公子哥竟然是个小偷,身手还这么好,在我眼皮子底下偷东西我都没发现。不过,沈胖子请这么个人来干嘛?
公子哥打了个哈欠,对王倩说道:“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先说好,不管明天能不能动身,钱我可是照收的。”
说着他伸了个懒腰朝门外走去:“困死我了,连夜赶到这里,连个好觉都睡不成。”
王倩对陈半仙说道:“明天一早出发,没问题吧?”
陈半仙点点头,他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没有开口。
王倩出去之后,我忍不住问陈忽悠,那帅哥到底什么来头,和他又有什么过节?
陈忽悠脸一红,只说那帅哥是苏州有名的神偷,别的就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看来是在那公子哥手上吃过大亏。
第二天天还不亮我们就出发了,我,陈半仙王倩,还有那个公子哥,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没看到沈胖子。
我们几个人上了一辆福特猛禽,公子哥开车,我坐在副驾驶上,陈半仙跟王倩坐在后面,车里面剩下的地方都堆满了装备。
路上陈半仙告诉我,我们这一趟并不是去云南,而是先去个地方把钥匙拿回来。然后再去云南会和沈胖子他们。
我问他去哪,这孙子也不说,只是告诉我到地方就知道了。
我本来以为不会太远,结果光赶路就赶了一天,到傍晚5点多的时候,陈忽悠告诉我们,今天太晚了,得找个酒店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出发。
等到第二天早起出发到地方的时候,我一下傻眼了,没想到下了车看到的是这么个地方,白茫茫的一片。
大家把装备搬了下来,看着灰蒙蒙的雪山发了愁,不知道这么一大堆东西该怎么运上去。
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高的雪山。似乎以前上过的山跟这个一比简直成了小土坡,这么多的装备,单靠我们几个用手搬,要搬到猴年马月啊。
公子哥一拍陈半仙的肩膀:“傻了吧,等你反应过来,我们都得喝西北风了。”
王倩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我们等了有半个多小时,就看到一辆小卡朝我们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
公子哥走过去跟那壮汉说了两句什么,那壮汉点点头,开始从卡车上卸东西。
卸完之后,壮汉把卡车挡板放下来一边,从卡车上突然跳下来十几只大狗。壮汉摸了摸领头的那只大白狗的头,白狗顿时坐在地上不动了。
王倩告诉我们,那壮汉是他前几天联系的向导,叫做柱子。
以前是干挑夫的,后来转行做了向导,专跑四姑娘山。
那柱子喂完了狗,看我们走了过来,冲我们点点头,一副话很少的样子。还真是什么行里出什么人!公子哥给柱子递了根烟,开口说道:“不是说骑马的吗?”
柱子咧着嘴很憨厚的笑道:“老板,不瞒您说,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多队伍扎了堆的要进山,有考古的,探险的,哪里还有马啊,还亏得我准备的及时.其实,坐狗拉爬犁进山也不错。”
公子哥帮柱子一起给狗套爬犁,差不多五六只狗套一个,我们四个人一共套了五个。
那个领头的大白狗身上什么都没套,柱子把一个背心一样的东西给大白狗穿上,然后揉揉狗脑袋,那狗就摇着尾巴坐到地上不动了,真是条好狗。
柱子告诉我们,这个季节上山其实是很不合适的,因为现在是夏天,雪山上很多地方的冰层已经酥化了,表面上看着冰层很厚很结实,一脚踩上去能陷到大腿根。
而且,由于温度原因,很容易发生大规模的冰层塌陷,出事故的概率很大。不过,由于我们去的地方不算太高,小心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陈半仙拿出地图,给柱子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柱子的脸色就变了。
他对王倩说道:“老板,这个地方海拔虽然不高,但是由于位置太靠后,我们没办法直接过去,要从现在的地方爬到半山腰,再绕个大圈子过去,在半山上绕路,会花很多的时间,我们带的装备,根本就不够,别的不说,爬不到一半,就得先饿肚子。”
王倩摆摆手,示意柱子别着急,她挑了挑眉毛说道:“装备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早有准备,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耽误了你的工期,这样,我按双倍的钱补给你,你看好不好?”
听到王倩这么说,柱子也就没意见了,毕竟他来这本身就是为了赚钱。”
柱子一吹口哨,那只领头的大白狗叫了一声,就开始在前面小跑,剩下的狗拉着爬犁就跟了上去。
柱子告诉我们,那只大白狗是这群狗里的头狗,是用来探路的,刚才给白狗身上穿的背心,里面是一种香料,能持续很久往外散发很久的香味,这样拉爬犁的狗就不会跟丢了。
在雪山上,很多人走不过的地方,狗狗能过去,所以,在一些很难走的区域,一般都会用头狗来找出一条可以穿越的道路。
而且由于气温的变化,可能半个多小时还能走人的地方,半个小时之后就连只兔子也过不去了,所以走的时候都是前面一条头狗探路,后面一群人马上跟着走。
由于爬犁跟地面接触的面积比人脚要大得多,形成的压强也比人徒步小的多,所以实际上在某些特定情况下,狗拉爬犁能到的地方,其实是比人徒步能到的地方多的多的。
第一次坐狗拉爬犁还挺有趣的,跟我小时候溜旱冰差不多,只是比那个快多了。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太轻,王倩坐的那个爬犁速度飞快,都有一种飘的厉害的感觉。
柱子把一些装备搬了上去,才算好了点。
就这样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的手和脚都有一种冻得发麻的感觉,想来脸色也好不到哪去。王倩的脸冻的煞白煞白的,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
只有公子哥和柱子两个没事人一样,一边公子哥还大呼小叫的学柱子吹口哨逗狗。
慢慢的,我突然就冷的不行,就感觉周围的温度明显下降了。
前方不远处腾起了一阵雪雾,柱子看了看天,脸色大变,叫道:“不好,起风了。”
文/《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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