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孔莹(化名) 整理:寒情漠漠

上个月我爸去世了,我很难过,但姑姑告诉了我一件事后,我心里更难过了。

我从小是我爸带大的。对于我妈,我印象很模糊,我四岁的时候她和我爸离婚了,离婚前一直在和我爸吵架,所以我想起妈妈两个字,就是一个唾沫横飞张牙舞爪的影子。

索性我爸对我很好,他在工厂工作,保卫科。总是穿着那种接近警察制服的工作服,不知道的经常唬一跳。比如上小学时有个满脸雀斑的男生总欺负我,但有一次我爸送我去学校时他看见我爸了,以后就躲我远远的。

我爸挣钱不多,但从来没亏待我,蔬菜水果,鸡鸭鱼肉,一日三餐都换着样做。一个大男人还经常用手给我搓衣服。

我家市里没有亲戚,亲戚们都在老家,小时候我跟我爸坐火车回去,要坐将近一天。但爷爷奶奶去世后,我们就没回去过,和姑姑叔叔联系都是逢年过节打个电话。

我从小很心疼我爸,也学着做家务,学习成绩还不错,考了师范,后来当了小学老师。

我算是和我爸相依为命吧。

只是后来我和陈志恋爱后,我生命中的亲人多了一个。

陈志是我的同事,在学校里教数学,还是教导主任,他追求我,我对他也有好感,我们交往了三个月后,我就把陈志带回家见了我爸。

我爸见了陈志很严肃,一直面无表情。陈志很怕我爸。

和陈志恋爱了,我爸一直对陈志诸多不满,我总是笑着从中调和,倒是陈志也没什么大毛病,他为人机灵,见我爸不喜欢他,就尽量少来,把和我的活动尽量安排在中午,或者下班后。

和陈志恋爱一年半后,两家开始商谈结婚的事宜。两边都是普通家庭,没什么太多要求。只是一点,我爸让我结了婚还和他一起住。陈志家也同意了。

因为我家的房子大,这房子是以前我爸的姑姑的,之所以我爸会来城里,就是因为他的姑姑嫁给了个军官,自己没孩子,丈夫去世后,就把我爸从老家接出来和她同住。我爸的姑姑过世后,房子就留给了我爸,一百二十平米的老户型房子。

陈志家之所以同意,就是因为他家没房子,而且还有个弟弟,结婚不用他家准备房子,他妈自然高兴。

但是,结婚后,我和陈志过的并不如意,因为我爸和陈志之间,比一般婆媳关系还难处。我爸对我体贴关心,但对陈志却各种挑剔。甚至,我爸不让我做饭,家里的家务活都指使陈志去做,陈志要是有个应酬回来晚了,他就摔摔打打闹脾气。

我没少哄陈志,但一个男人谁愿意总受气啊,渐渐的他宁愿和朋友闲聊也不愿意回家,宁愿加班也不愿意回家,反正只要不回家怎么都行。

后来,学校有支教的活动,要年轻老师去农村支教一年,回来以后待遇提高。别的老师都不愿意去,但陈志抢先报名。

等陈志回来的时候,调到其他学校任教了,他提出和我离婚,他说他喜欢别人了,他觉得自己结婚了反而是在流浪,而别人让他找到了安稳。

我知道人变了心怎么也追不回了,况且,我爸确实有责任。

和陈志离婚后,我爸很高兴,他说陈志很阴,离了正好。

我爸张罗着各种人给我介绍对象,但是离过婚的女人怎么好找,别人介绍了,他总是偷着跟着看,谁都过不了他的眼。

后来我和于凯结婚后,我爸着实高兴了一阵,因为人是他选的,没结过婚,长得高高壮壮的,又是公务员。

我再婚后,于凯家有房子,我为了避免上一次问题就没和我爸一起住。但是我爸却执意要了我家的钥匙,每天做好饭给我们送过去。如果看见我们,也难免指手画脚一番。但好在离得远,他干涉的力度没上次那么严重。

我和于凯的感情也和对陈志不同,对陈志,我是初恋,是那种特别爱特别爱的感觉,但是于凯,就是本着过日子的心里,反而对对方要求不高,于凯也倒能包容我爸。

但后来,我爸逼着我和于凯离婚了。

因为他打听到于凯曾经和一个离婚的女人好过,那个女人比于凯大五岁,家里坚决不同意,所以婚姻才拖到这么晚。

一个成年人有段感情史也没什么,我自己不还结过婚呢吗。我跟我爸说我们过的不错,就别折腾了。

但我爸说于凯和那个女人还有来往。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他跟踪了于凯半个月,看到于凯跟那个女人见过两次面。

我说我问清于凯和她为什么见面不就行了吗?但我爸说,他一定会骗你的。

于是我爸天天来我家,跟审犯人似的审于凯。终于,于凯急了,提出要和我离婚。

两段婚姻都结束了,我想我爸是不愿意我跟别人结婚了。他或者太爱我了,这感情和寡母带大儿子那种婆婆对媳妇的心态差不多吧。

我和于凯离婚后没多久我爸得了癌症,一年后他去世了。

姑姑来参加爸的丧事,安葬了我爸后我们聊天,姑姑说:你爸这辈子太爱你了。也是种缘分。

我说是的,我知道,所以他接受不了我和别的男人一起。

姑姑说,别怪你爸,你爸这一辈子都是为了你。你其实是个弃婴,是你爸爸捡回来的。

我惊呆了。

姑姑说,我爸和我妈结婚后一直没孩子,后来我爸晨跑的时候,在桥边捡到了我。我爸就想收养我,可是我妈不愿意。

但我爸执意不肯,就一直收养了。我妈为此经常和我爸闹气。在四岁那年离了婚。

我妈离婚后和别人结了婚,很快有了孩子。我爸去医院查了,自己有弱精症,怀孕的几率很小,所以他坚持不再婚,把我就当成命一样。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爸对我的爱,但是,没想到我竟然不是他亲生的,虽然他对我的婚姻有些偏激,但是,如果没有我爸,我也许早就冻死在桥下了。

人生是缘,是命,难有完满。我想我这样一个弃婴虽然没有好的爱情和婚姻,但是毕竟是感受着爱长大的。我会好好生活的,以慰我爸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