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快一岁了,我要上班,找了两个保姆都不行,急得我嘴角起泡。老公说婆婆从老家帮找了个保姆。一周后,这个女人来了,清清爽爽的,只是有点儿黑,怯生生的。她叫我方姐,我叫她阿青。

新保姆,旧情人

阿青从早忙到晚,勤快得让人内疚。从生下孩子,我第一次可以睡安稳觉,第一次可以精神抖擞地去上班。一个月后,老公说给阿青加薪,我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到后来,晚上女儿直接由她带着睡,我和老公又恢复了甜蜜夜晚。由于没有后顾之忧,我工作很卖力,半年后升任部门主管,工作忙了很多,应酬也多了起来。

这天,我回去比较晚,进门前听到屋里隐隐传来哭声,感到很奇怪,开门进去,只见阿青趴在沙发上哭,老公正低头拍她的背小声说着什么,发现我进来,两人突地立起身。我问:“干吗呢?”老公说,她想她儿子了。我问:“阿青,想回去了吗?”阿青扭头看着老公。老公说,你看,我们再去找个这样的保姆太难了。要不,让她把儿子接来吧。我有点儿不情愿,三口之家,成五口之家了。老公又说,她儿子8岁了,很乖的,来了还可跟女儿做伴。我想想同意了,实在是舍不得阿青。阿青含泪笑着说:“谢谢方姐,我会好好做的。”

一周后,婆婆带着阿青的儿子小雄来了,我很吃惊。婆婆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我们结婚时都没来,说家里事多,在这里住不惯。老公把小雄抱起来转了几圈儿,晚上还喝了好多酒。女儿一直没伴,现在来了个哥哥,一摇一摆跟在后面叫:“多多、多多……”看得几个大人直笑,不一会儿就玩在了一起。

可是我很快发现我像个局外人,他们才是一家,特别是婆婆和阿青,两人在一起唧唧喳喳,一同买菜,一起做饭。晚上他们用家乡话讲得火热,我像个白痴一样坐在旁边,他们有时会看我一眼一起笑起来,应该在说我。婆婆对我总没好脸色,我做了什么,她就用家乡话叽叽咕咕说着。我问老公,他说,老人家嘛,话多一点儿,不要管她。

一天,我提着东西回来,婆婆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又买,成天买,败家精,有多少钱都让你买光光了。”我怔了一会儿没说话。我是近视眼,晚上习惯把灯都开着,婆婆把它们啪啪关了,只留一盏壁灯,说:“浪费!”我心里不是滋味,晚上睡觉时跟老公抱怨,我自己赚的钱,买点儿东西还要看婆婆的脸色。老公不耐烦:“跟一个老人计较什么!”

一天下午,因公司没事,我早下班准备给女儿添几件衣服。正在超市低头挑拣,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差点惊叫出声,忙掩住嘴躲在货架后。老公和阿青正亲亲热热地挑小孩儿的衣服。我从侧门出去,细细地想了想,难道他们有什么?是有点儿不对头,家里的衣服都是她洗,老公的内裤她也洗。还有,如果只有我在家,她早早就带着孩子睡了,如果老公在家,她就会一起看电视,还会煮夜宵端到书房给老公。只要女儿有的,小雄也有……越想越不对头。可是,我和老公在学校就开始谈恋爱,且老公文质彬彬憨厚老实,和我的夫妻生活也正常,不至于……想来想去没个头绪。

他们出来了,我悄悄跟着,两人亲亲热热径直去了老公在单位的宿舍。那宿舍的租客去年退了租,老公说一直没租出去,原来是他自己留下了。

心,像刀剐一样疼。自己寒窗十多年,跟老公恋爱八年,还不如一个读了两年书才来家两年的保姆。

晚上,我把女儿哄睡,将离婚协议扔给老公。他惊奇地看了看,说你干什么?我冷笑:“是我要问你干什么!你做的事,还想瞒多久?”老公颓然低下头,久久不说话。

老公似乎老了十岁,说:“对不起,方,我全对你说。你想怎样我都依你。”他叹了口气,“其实,小雄是我的亲生儿子,阿青是我的第一个老婆……”我头顶像有雷炸开,眼冒金星,瘫软在床上:“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老公过来拉着我,泪涌出来:“对不起,方,我不是故意瞒你。真的,方,我只爱你呀。”我咬着嘴唇,血冒了出来:“说,说完给我滚!”

原来,老公陈实高中毕业那年,没考上大学,回了老家。当时在村里,他也算大龄了,且是长子,父母希望他娶妻生子。不到一年,父母包办,要为他讨个老婆。他不同意,母亲以死相逼。婚礼前一天,陈实跑到县城求二叔,二叔没法,赞助他复读。婚礼照常举行,家人用只大公鸡和阿青拜堂。阿青嫁到他家一年,没见过陈实,但她是全村公认的好媳妇。后来,陈实考取大学,理直气壮回了家。父母又喜又气,只好为他办了几桌,邀全村人喝酒。陈实左一杯右一杯喝醉了,半夜醒来,才发现和阿青同躺一张床。他惊叫一声跑出屋,冲到父母房里大喊大叫:“我不认她是我媳妇,离婚!不然,我再也不回来!”父母无奈同意了。没办过结婚证,也不存在离不离的。补了阿青父母好多钱,阿青含泪走了。但三个月后,阿青又回来了,因为她怀孕了。按当地风俗,有了就得生。陈实父母原想生完后留下孩子,让阿青走,但阿青不同意,说这辈子就守着儿子小雄过了。阿青以女儿的身份留在他家。当年我去他家时,她带着孩子回娘家避开了。

家人也曾为阿青找过婆家,但她就是不嫁,说有小雄就够了。陈实一心读书,在大学遇到了我。但现在,儿子大了要读书,正好我们找人,他们商量后,就让阿青以保姆的身份来了。原想着只要小雄有个家,有书读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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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实说完,一把鼻涕一把泪:“本来,我只把阿青当妹,从没把她当过老婆。后来,你常出差,阿青又对我很好,我们就,我们就……我保证,只有过一次。我只爱你,方。但我儿子怎么办?我不能眼睁睁把他丢在农村,否则他这一辈子就毁了,我一生都不得安宁的。”

那我又怎么办,女儿又怎么办?我说:“明天叫她滚,叫你妈也滚,不要让我再见到她们!”老公直点头。我收拾东西带着女儿住到了宾馆。女儿瞪着明亮的眼睛问我:“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我叹口气抱过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日子一天天熬着,离婚吗?不离吗?我心里没个底。怪谁呢?怪老公,怪阿青,怪他父母,怪我?好像都不是,好像都是,身边一片汪洋,不知何处是出路。

过了几天,老公来接我和女儿,说他们回老家了。我没有一点儿喜悦,老公也是心事满腹。我知道,对阿青他是内疚的,对小雄他是牵挂的。女儿也闷闷不乐,问我:“妈妈,哥哥呢,为什么不来跟我玩了?姨妈呢,为什么不煮饭给我吃了?”我说,回他们家了。丈夫听了,扭头看着我们,那眼神,是满眼的牵挂不忍内疚彷徨。

后来,老公再三要求,我心一软同意把小雄接来读书。心烦的是婆婆也一起来了,还成天在家阴着脸。

一天晚上正吃饭,我和陈实说到房子的问题,说现在贷款还得差不多了,要不,把这套卖了再买套大点儿的。婆婆说:“好,好,换大点儿。”又摸摸小雄的头说:“以后我们大孙子不用买房了。”我奇怪地看着她说:“你说什么?”婆婆不屑地看了我一眼:“以后陈实的房子,不给自己儿子给谁?女儿家早晚要嫁人,迟早是别人家的人。”我冷笑了一下说:“我买的房子,谁也别想要!这套房的首付,可是我父母给的。”“你买的?你都是我儿子养着。你爸妈付的又怎么样,老娘还给你!”“你会还当初为什么不给?”“给你,别做梦了!我有个明媒正娶的大媳妇、大孙子在这里,不给他们给你?养个小丫头片子还逞能。”老公只会说,妈,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难怪啊,我当初和陈实大老远去他老家结婚时,他全家没人给过我一样见面礼,哪怕一个一块钱的红包。我在他们眼里,根本不是他家的媳妇。我站起来,眼泪哗哗落了下来。婆婆斜我一眼:“别在这丢人现眼,就会淌眼泪哄我儿子。不是你,我们一家人圆圆满满。儿子认你,老娘可不认你。”我气得一甩手把筷子朝婆婆打去,婆婆一偏让开了,冲过来想打我,老公忙过去紧紧抱着她,又对我大声吼:“你干什么,老人家也打,你给我滚!”婆婆指着我叫:“撵出去,撵出去……”女儿吓得哇哇哭,我抱着女儿刚打开门,又站住了,返身一字一句地说:“要走也是你们走,这是我买的房子!”说完走进卧室关上门,捂着脸大哭。

婆婆坐在客厅哭骂了大半夜,第二天又说不走了,要跟我耗着,并命令老公和我离婚。老公百般道歉,说老人家都是这个样子,重男轻女,可儿子女儿对他来说都一样。说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书达理,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又买了玫瑰送到办公室,我只好原谅了他。

我问老公怎么办,老公说,不要管我妈,她就会这样逼人,不然,阿青和小雄也不会这样可怜。我们好好过就是了,时间长了,就都好了。一家人嘛,难免磕磕碰碰的。我想也是。

过了一段,因小姑子生小孩儿,婆婆要回老家,走前对老公说:“等你妹坐完月子我就来!”说完还狠狠瞪我一眼。

一个周末,朋友约我打一天麻将,偏那天我手气不好,打到一半突然觉得好无聊,中途回家准备带女儿去逛逛。无精打采回到家,打开房间门,老公和阿青正手忙脚乱穿衣服。什么叫欲哭无泪,什么叫痛入骨髓,就是如此吧。我关了手机,在宾馆里不吃不喝不出声躺了两天。

第三天,我起来洗个澡,吃了东西,打电话叫老公出来。想想我真可笑,竟然信了他一次又一次。我冷冷地看着他说:“你可真卑鄙!”他低着头好长时间才说:“我同意离婚。”我反倒怔住了,原以为他会求我的。他又说:“阿青更适合做老婆,虽不会赚钱,但把家打理得很好,不会和我顶嘴,也不会打老人。再说,她离了我活不了,你离了我也可以活得很好。”我听了,心里没一丝难过,也许心痛到极点,就不会痛了吧:“很好,离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女儿能不能给我?”“除非我死了。”

他叹口气欲言又止,像下了很大决心:“我们,你看,什么都没有,阿青又没工作。你家就你一个独女,以后你可以回家住。房子可不可以留给我,我补偿你一点儿?”我惊奇地瞪着他:“你再说一遍?”他很清晰地说:“房子我要。”我呼口气看着窗外:“你觉得可能吗?”他笑了下说:“当初我们拿首付款时,没写欠条,我可以不认。现在,贷款还没还完,就算这房子一人一半,你也不剩什么了。如果你不要房子,我可以把首付款全还给你。”我真想一头撞死,首付款可是我父母一辈子的血汗钱,我又和他一起还了这么多年的贷款。老天,这就是前几天还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本来我还想,如果他有点儿悔意,有点儿疼惜我的话,我还会和他过下去,即使不过了,房子也会给他的。想不到他这么无情,那就不要怪我无义了。我压下满腔怒火和悲凉对他说:“让我想想。”然后装着很平静也很痛苦的样子回了家。

阿青根本没回老家,只是在本地又找了一家雇主。两人公然像夫妻了,阿青来家当着我的面也会敲敲打打,两人还讨论着把窗帘换成什么颜色,陈实认为他可以得到一切。

最后,女儿由我抚养,房子我也得了。很简单,我对他们说要出差一周,大家正好可以冷静冷静。我走了,却在家偷安了摄像头,录下他和阿青偷情的场景。回来后,又故意找他吵了一架,录下首付款是我父母出的证据。然后趁他上班时,找阿青说想知道他们当时是怎么结的婚,我同意离婚,只想知道事实。阿青很开心,一五一十对我说了。其实他们根本没退婚,一直同居着,他们老家在外混的男人家里一妻外面几妾的人多了去了,谁先生了男孩儿,谁就是家里公认的老婆。

我把录像和录音丢给陈实,说:“你不想坐牢的话,就在协议上面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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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实咬牙切齿地说我阴险,我说:“和你比起来还差得够远吧!如果你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话,你找错了对象。”说完抬起头哈哈大笑,泪却成串成串地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