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七爷,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从第一眼见到他,直到现在,这种感觉,从未改变过,他又像是一阵风,不知什么时候降临,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我看着殷七爷渐渐消失的方向,内心陷入一片空旷,和迷茫。

好不容易从阴市逃出来,而且是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我和蹶子叔,竟然都能大难不死,但这其中所付出的代价,却是一个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的茅山行脚道人殷七爷,素昧平生,却能甘愿折寿十年相救,这份胸襟和气度,这份悲悯众生的大义,似乎也打开了我的心窗,让我知道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有这样甘愿为了别人的利益而付出一切的人,我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殷七爷,也是发自内心的崇拜他。

殷七爷说过,此地阴市的阴神并未将我们大闹阴市的罪过一笔勾销,而是做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决定,但只要我们这个梁子无法了结,纵然逃出来,守候在阳世间的鬼差也不会放过我和蹶子叔,我如果现在回家和蹶子叔、王奶奶团聚,就等于害了他们。

我,我不能回家,不能连累他们,就当……就当我死在了阴市吧,蹶子叔,你以后没有我这个拖油瓶,就能找个老婆,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了,我会在远方,时时刻刻的祝福你,还有王奶奶,祝福你们永远平安快乐!

说完,我眼含热泪,向着家的方向,重重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是我大闹了阴市,只要我离开,鬼差只能找我的麻烦,而不会再找蹶子叔的麻烦,我磕完头,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站起身,望着茫茫天际,我不知道未来的路何去何从,似乎,我并不是真的那么茫然,因为我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流坡镇,在王庄的西南部,挨着环山县县城,在县城东郊位置,距离县城还有五六里的路程,我有一年和蹶子叔去县城买羊崽子,路过过流坡镇,流坡镇那个镇子比较大,各地来往的客商或是农村人,一般走到流坡镇,都会停下来歇歇脚,吃点东西,再进县城,一是流坡镇的吃食比县城里面的便宜一些,二是养成了路过流坡必歇脚的习惯。

流坡镇有个土地庙,每年二月初二土地爷庙会,都会有各地的村民涌集到流坡镇拜土地庙,一方面是在庙会上看看戏台子热闹热闹,另一方面是图个喜庆,希望能得到土地爷的庇佑,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所以流坡镇的那个土地庙,我是知道的,但我却没有去过。

因为家里穷的缘故吧,但我离开养育我十七年的王庄老家时,第一个落脚的地方,就是流坡镇的土地庙了。

这一天零半夜的时间我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既有对家的恋恋不舍,又有离开家的决心,殷七爷虽然和我接触了那么会儿,却深知我的心思,执拗到了新的一天的下午时分,我方才来到流坡镇的镇子上。

此地人的风俗,赶集镇一般是逢单数或者是逢双数,这流坡镇是单数逢集,逢集就是开集,今天恰恰不逢集,又是到了傍晚时分,流坡镇的镇子上显得格外的冷清,那些店铺大多关门歇业,或许是在等候明天开集的客源,要找土地庙,也不是很难,流坡镇的大街只有三个拐弯,拐了两个弯,一眼便见到前面不远处的店铺门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祭祀之物,比如香火,蜡烛,纸钱等等,一旦见到这样的生意,说明附近肯定有庙堂。

果然,一路向北走出了流坡镇,约莫一里左右,当真看到了一座土地庙,只是这个时候,土地庙四周十分的荒凉,根本没什么人,但隔老远还是能闻见一股子檀香味儿,这说明平日里前来进香的人还是很多的。

殷七爷说,他今天傍晚时分,会在这座土地庙内等着我,如果我今天傍晚不来,他便会离开此地,至于我以后如何,或许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而我一旦这个时候准时来到,就说明我下定决心要跟着殷七爷修道,学习茅山道术,和殷七爷一样做个行脚道人,到处除魔卫道,斩妖诛邪。

既然下定决心跟着殷七爷修道,那我就得拜殷七爷为师了,一时之间,我站在土地庙之外,徘徊了一会儿,也不知茅山派有什么规矩,也不知拜师有什么礼数,我学过的知识压根没这一项啊!

想来想去,我硬着头皮来到了土地庙,古色古香的庙堂,内外装饰,也颇有考究,两边的顶梁柱上,写着一个醒目的对联,上联是:保此方风调雨顺,下联是:佑斯地物阜民康,横批:有求必应!

进了庙堂,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扑鼻而来,只见神台的小香炉上面也被人上了三炷香,香炉对应的,则是一尊巨大的土地爷神像,慈眉善目,栩栩如生,我没由来的感觉到一抹宁静安详的氛围。

刚想找找殷七爷在哪,哪知殷七爷已然从土地爷神像的后面走了出来,没等我开口,他却是先开了口,一个人?

殷七爷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语,我本能地点了点头,说,一个人。

听到我的话语,殷七爷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他微微点头,嗯了一声,并示意我走到神台前,待我来到神台前时,只见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在道门之中,这些东西应该叫法器吧,贴的符咒,还有铃铛,葫芦,木剑,令旗,什么都有,最奇怪的是中间还有三个倒扣的大白碗,大白碗下面盖着什么啊?

我好奇地走上前,然而,殷七爷却是在神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并看了看我,我开始还愣愣的,但见到殷七爷示意我跪下时,我顿时恍然,连忙跪在殷七爷的面前,连磕九个响头,其实我本想着三个头就算是拜师了吧,哪知我咚咚的在地上磕着,殷七爷也不说停下,我只得不停的磕,直到我磕了九个响头,殷七爷才淡淡地开口,嗯。

又是一个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我想了想,并扶了扶晕乎乎的脑袋,大声喊,师父!

呵呵!好好,殷七爷总算是露出了微笑,敢情他就在等我喊出“师父”俩字呢,难怪一直憋着不吭声,殷七爷或许是看到我脑门上磕出来的淤青,当即又笑说,诚心可嘉,诚心可嘉,连续说了两个一样的赞美之词,倒是听得我心里蛮有成就感的。

我扭头看到神台的一角放着一杯茶水,连忙机灵地想到一个问题,而这些问题,殷七爷却是都事先帮我铺垫好了,我端起茶水,双手恭敬地递到殷七爷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说,师父请喝茶!

好好,乖徒弟,快起来吧,殷七爷,不,现在应该尊称师父才对,师父抿了一口茶水,微笑着放下茶杯,并伸出一只手将我搀扶起来,并指着神台前的三个倒扣大白碗,说道,侯三,入茅山派的规矩,一是抓孤、夭、贫任意抓到一个,便要应承下此一缺带来的缺陷命格,二是要做寄魂牌,你先去掀开一只碗,见到什么,以后你的命格,就会变成什么。

啊?师父,你刚才说孤、夭、贫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抓其中一缺呢?我有点蒙圈地看着师父,师父缓缓站起身,背负着双手来到我面前,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我看得出师父满脸的慈祥之色,心里不由得暖暖的。

侯三,茅山派的术法,多以外丹术闻名于世,而内丹术则低调修持,所谓外丹术,便是符箓、阵法等道术秘法,这些术法有夺天地造化的机巧之嫌,故而修习此术,善能改变万物承负循环之道,天道无亲,自然不会让这些术法乐得其成,得到这些术法传承,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比如完整的命格。

或者孤独一生,无妻无子,或者中年夭折,难享天年,或者一生贫穷,攒不下半文金钱,为师当年就是抓到了夭字一缺,所以现今虽说正值壮年,却外貌已经老态龙钟,每次管了不该管的事情,便会折寿以偿,致使为师的寿命,只剩下……最后一年了……

什么?师父,你是说,你只能再活一年?我听到师父的话,仿佛如五雷轰顶一般,没想到师父在阴市之前只剩下十一年的寿命,而在大闹阴市之后,触犯阴司律法,而折寿十年,现如今,却仅剩一年的光景,我,我想起来,真觉得对不起师父,要不是因为救我,师父也不会白白折寿了十年。

但师父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因为我所问的,只不过是再次确认,而师父似乎不喜欢重复说过的话,他接着说,你先选择一个碗,打开再说。

我听了师父的话,忙掀开一个大白碗来,紧接着,我怔怔地看到了一个字……孤!

孤独的孤,这么说,按照师父刚才解释的,我抓了个孤,那以后我就是一生孤独的命格了么?也就是说,我一生无妻无子,永远也别想找老婆了?这也太损了吧,那我以后遇到意中人可咋办啊!

似乎看到我着急的神色,师父忽然微笑着说道,侯三,其实在你刚进门的时候,为师已经帮你选好了孤命之格。

听到师父的话,我忽然想到刚才进门时师父问了我的奇怪问题,他明知道我现在是孤身一人,却还问我是不是一个人,我居然点头答应了是一个人,难道从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孤命之格了么?我的命格就此改变了?这,这真是太损了,师父居然算计我!

你想想另外两个命格,是你想要的么?师父似乎又看出了我的心事,随口问道。

是啊,我如果选择了后面的夭和贫,那要么就是早死,要么就是一辈子吃不饱饭了,相比之下,似乎这个孤独的命格,除了找不到老婆结婚生子之外,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么说来,我错怪师父了,师父是在帮我啊……

可一辈子不能娶老婆还真不是什么让人欣喜的事情。

我还是有些憋咕,师父瞪了我一眼,说道,你别不知足了,要知道想修习茅山道术的人不知有多少,但能收入门下者,却不多,要么是心术不正之人,要么是一味痴迷道术为主,而忘记道术实际是为了造福苍生而用,你我有缘,方才成为师徒,孤独的命格虽然在现在看来不是非常满意,但迟早你会觉得你现在的选择是正确的。

被师父连番开解之下,我暂时的也算是认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反正命数既然现在能改,说不定以后还能再改,我且先修习道术吧。

但我又想到一个问题,孤、夭、贫不是自己抓到什么就是什么么?怎么师父还能擅自改动呢?

听到我的疑问,师父微笑着说,早在二十多年前,茅山派也做出了一些门规的调整,为了不拒好道之人入山门,而惧怕误抓三缺之苦,故而当时的掌教定下了规矩,可以由师父帮弟子择改命格,也就是事先定好命格,然后施术让你抓,一抓即中,说起来,也是为了适应新时代的需求嘛!

师父居然最后还说了句玩笑话,我紧跟着又问道,那我的孤命格局,难道永远都无法改变么?

听到我的话,师父沉思了片刻,缓缓摇头说,难啊……不过也并非不可能,只是你现在至少没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格,先应承下这份残缺的命格,日后之事,日后再说,为师一年后驾鹤西去,自会告知你改命之法,你那时想必也能学到为师的十之七八,再寻觅改命之法亦无不可。

这次我瞬间激动起来,没想到还真有解救之法,当即重重点头,表示愿意学师父传授的一切,紧跟着,就是要做第二件事,那就是师父所说的寄魂牌,我又生出了疑问,寄魂牌是啥?听起来好像是把魂魄寄在什么地方似的。

师父解释说,道门中人尽知茅山术凌厉霸道,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门派的外显术法胜得过茅山术,这其中的奥义,自然就在寄魂牌之中,所谓寄魂牌,乃是茅山派的列位祖师结合符箓、风水、奇门术数三家的精华之精,炼制出寄魂牌一门秘法,寄魂牌要把修习茅山术的人生辰八字写在特制的神牌上面,之后再把神牌按阴阳五行、九宫八卦的奇位,放置在各种隐秘之极的地方,或者大山深腹,或者江河水底,总之放好寄魂牌之后,即可让修炼茅山术的人事半功倍,滴血成珠,凌驾于众术法之上。

但这种寄魂牌的法门也有缺点的,一旦寄魂牌隐藏的位置泄露出去,或是被居心叵测的邪道之人算出,且破坏掉寄魂牌,那么修炼茅山术的人一身道行将会尽失,变成废人都是轻的,甚至当场命绝,难有回天之力啊!

所以一般个人的寄魂牌藏在什么隐秘之地,那只有他自己个和他师父知道,师父知道也是情理之中,因为此举是预防徒弟哪天做出忤逆之事,或是以道术作恶敛财等等,师父只需要找到寄魂牌,将之毁去,那么徒弟的一身道行,将瞬间化为乌有,但凡做了寄魂牌的人,是极怕师父的,从侧面来说,也能督促修行之人发扬尊师重道,除恶扬善的道门玄风。

听完师父所说关于寄魂牌的神秘之处,我不由得更加迫切的想修习茅山术,师父似乎在逐渐为我打开了一扇不为人知的世界大门。

可是我从小是个孤儿,由蹶子叔在水上划拉到的,差点就死在那场大水之中,这么多年来,不但我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就连蹶子叔也不知道,那师父怎么才能给我制作寄魂牌呢?

当我把实情告诉师父以后,师父想了想,说道,虽然没有生辰八字,但可以先做一个替身,也就是假身,待到以后有机会测算出真知的生辰八字,再将暂用的寄魂牌换掉即可,不过暂用的寄魂牌,只能用三年,所以三年只能,务必要算出真正的生辰八字才行。

那我用什么当替身?我问向师父,师父却是盯着我看,随手又摸了一下我的头发,我只觉师父的手指甲一划,竟然取下了我头上一撮头发,吓得我差点喊出来,不过倒也不疼,师父每次做事都是让人觉得惊奇不已,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紧接着,师父又说,还需要两样,我连忙后退两步,颤声问,要哪两样?

我心想该不会是要割块肉什么的吧?现在茅山术在我心里除了神秘还是神秘,我既好奇的发疯,又惧怕的不行,但师父瞪了我一眼,说,取一片手指甲,再滴三滴血即可,瞧把你吓的,又不要你的命!

我顿时咧嘴一笑,但剪掉手指甲不算什么,可滴血不得扎破手指什么的啊?那得多疼啊!

哪知师父示意我伸出手,我刚刚伸出手,还未递到师父跟前,心里却是着急地祈求师父快点取血,但又怕师父取血,眨眼之间,师父挥手点了一下我的手指肚,一丝刺痛顿时传来,我啊呀一声,之间鲜血便滴了出来,师父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张符咒,将我滴出的鲜血接住三滴,加上一撮头发和一片手指甲,三两下便包裹成一个三角形的符,随即,师父拿出一块古朴的木牌,用手一抠,便抠掉了一小块木块,然后将符塞进里面,再将木块合上。

紧接着,师父拿出一条彩色的小绳子,上面好像有几种不同的颜色,将木牌上、中、下各缠绕三圈,然后围绕着香炉绕了三圈,才算停下来,随手收入师父身上挂着的黄布袋内,也不让我摸,更不让我看,我傻傻地问师父,这就是寄魂牌?

师父说道,剩下的,就是将寄魂牌藏入大山之中,至于选择藏在什么地方,为师之前已经算到了具体的位置,我们明天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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